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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鸩杀！报应！</P>
“末将刘光世奉旨，已将‘归宋’郡公李察哥的尸体抬来。”</P>
赵吉对刘光世道：“将盖在李察哥尸体上的白布，揭下来吧！”</P>
“末将光世遵旨。”</P>
“唰！”刘光世拽起白布，露出了西夏战神李察哥那死相极惨的尸体，当场众人见之，震惊不已。</P>
趴伏在地的李乾顺伸长脖子，凝视着弟弟李察哥那血肉模糊的脸庞，心如刀绞，悲痛欲绝。</P>
他因毒酒发作，断腿之痛，外加受此刺激，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P>
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沙哑而无力的呜咽声，泪水混杂着嘴角溢出的毒血，缓缓滑落。</P>
耶律南仙见到小叔子李察哥死得如此惨烈，又见丈夫李乾顺如此悲伤，也深受打击。</P>
她因毒酒发作，脸色愈发苍白，呼吸急促起来。</P>
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试图伸出手，去触摸安慰丈夫李乾顺，但手臂早已无力，只能任由它无力地垂落下来。</P>
李仁爱的双臂紧紧地搂抱着父母，感受着他们逐渐冷却的体温，心中无比悲痛愤恨。</P>
他扭过头，望向叔父李察哥那伤痕累累的尸体，立即明白，这一切都是拜大宋皇帝赵吉所赐，但此刻的他，却无能为力。</P>
李仁爱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P>
突然，宋军的报事官入宫，高声道：</P>
“启奏官家，降臣芭里祖仁奉旨，正在宫门外，请求入内觐见。”</P>
赵吉知道这是自己刚刚小声告诉刘光世，在领人抬李察哥尸体之际，顺便把恭候在外的芭里祖仁叫进西夏坤宁宫内。</P>
如此，能让李乾顺临死前，不仅能看到其弟李察哥的尸体，还能看到他所重用之人实则是个奸侫叛臣，让其临死前悔恨不已。</P>
赵吉微微一笑，道：“宣见！”</P>
“遵旨……”</P>
“宣芭里祖仁入宫，觐见大宋赵官家。”</P>
意识逐渐涣散的李乾顺，突然听到“降臣芭里祖仁”几个字时，立即瞪圆双眼，恨得牙根痒痒，意识也清醒了一些。</P>
昔日，芭里祖仁是倍受他李乾顺信任的党项族重臣啊！</P>
李乾顺曾考虑过，等到年岁较大的御史大夫谋克宁臣致仕或病逝后，他就会提拔现任御史中丞的芭里祖仁为御史大夫。</P>
故此，先前李乾顺为太子李仁爱谋出路时，他才把自认为是大忠臣的芭里祖仁，作为托孤大臣的第一人选。</P>
由于信息差，李乾顺现在才知道太子被俘时，负责率军保护太子李仁爱的芭里祖仁，竟然毫无气节地投降大宋了！他真是又气又恨。</P>
芭里祖仁听宣后，躬身趋步入宫。</P>
他刚迈过坤宁宫的门槛时，便偷眼向宫内一瞥，借着宋军兵卒的火把和宫内烛火，他看到，狼狈不堪的李乾顺、耶律南仙和李仁爱一家三口，正跪在宫内，相拥在一起；</P>
他还看到，受尽屈辱折磨而死的西夏战神李察哥的冰冷尸体；</P>
他更看到，英姿飒爽的赵官家率领众多威风凛凛的大宋兵将，几乎把坤宁宫给占满了。</P>
“扑通”一声。</P>
芭里祖仁刚进门，就面向赵吉跪下了。</P>
他跪行到了赵吉身前十步时，便咣咣磕头，口中高喊道：</P>
“罪臣芭里祖仁，叩见圣君雄主赵官家。”</P>
赵吉和在场众人，循声望向正在叩首的芭里祖仁。</P>
只见，他早已换上了大宋三品文官标志性的绯色圆领官袍，却未领到大宋的长翅乌纱帽。</P>
无帽可戴的芭里祖仁，提前刻意地解开了自己党项贵族标志性的顶髻髡发小鞭，拢发于头顶，勉强束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大宋汉族男子的发髻，却小得可怜，还没有鸡蛋大，与露出的其大部分光头，形成了鲜明对比，显得非常滑稽可笑。</P>
赵吉带入坤宁内的百余宋军兵将看到芭里祖仁的滑稽发型，都憋不住笑。</P>
李乾顺一家人却笑不出来，他们看到芭里祖仁这么快就易服、归降大宋，都恨得牙根发痒。</P>
那些跪在坤宁宫内的降宋西夏大臣和妃嫔们，看到西夏的御史中丞芭里祖仁，居然提前于他们换上了大宋朝的官服，皆羡慕不已。</P>
赵吉打心眼里看不起芭里祖仁，皆因他在历史上是一个贪财误国的大奸臣。</P>
历史上，南宋绍兴七年，西夏出兵要攻打大宋的西安州。夏军兵临城下还未开战，大宋西安州通判任得敬便率亲族弟兄，杀死城内多名上官，率部开城投降……</P>
任得敬还献上自己十七岁的女儿任氏，给时年五十三岁的西夏皇帝李乾顺为妃。此时，由于西夏太子李仁爱和皇后耶律南仙早已去世。当时，西夏皇后之位空虚。</P>
任得敬投降后，一心想仕途高升。</P>
他虽见女儿任妃受宠，但虑及当时太子李仁孝，乃是曹皇妃所生，夏皇李乾顺又年事已高，若新帝继位，未有生育的任皇妃很难保住任氏家族的当前地位，故此，任得敬不惜用重金，贿赂西夏朝臣及党项贵族。</P>
当时，已经升任御史大夫的芭里祖仁，收了任得敬派人送来的重贿后，巧妙地向李乾顺提议，应立出身尊贵的任皇妃为后，并得到众臣支持。公元1138年8月，任皇妃被立为皇后，任得敬成为西夏国丈，并被封为静州都统军，为以后的“任得敬分国”之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P>
……</P>
赵吉想到史书上记载的贪婪奸臣芭里祖仁时，再看向面前卑躬屈膝的芭里祖仁，便在心里对其很不待见。</P>
然而，他清楚，此时正是要把芭里祖仁立为降宋后还能得到重用的标杆人物，以此彰显大宋对待西夏文臣武将中的投降者的重视程度。</P>
故此，赵吉对芭里祖仁微笑道：</P>
“爱卿能及时弃暗投明，何罪之有？莫要再以罪臣自称。”</P>
“你既已归顺大宋，便是朕的栋梁之材，望你不负朕之厚望。”</P>
赵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让在场的众人无不侧目，心中暗自揣度：</P>
‘这位英武非凡的大宋皇帝，为何如此厚待降臣芭里祖仁呢？’</P>
“咣咣咣……”</P>
芭里祖仁非常感动，不停顿首，声音哽咽道：</P>
“微臣谢主隆恩……”</P>
赵吉为了拉拢人心，忍着恶心，亲手扶起了芭里祖仁，微笑道：</P>
“爱卿，快快平身。”</P>
“朕早知爱卿‘贤’名。昔日爱卿为西夏朝堂重臣，朕许爱卿，最后看望一次旧主李乾顺吧！并由爱卿对李乾顺亡国之因，当众分析一二！”</P>
被赵吉亲手扶起的芭里祖仁，吓得身体颤抖，冷汗直流。</P>
他闻听大宋天子的圣言，误以赵官家是想当众试一下他，看他是否还忠于旧主李乾顺。</P>
“微……微臣遵旨。”</P>
芭里祖仁领旨后，转过身来，看向趴伏在地的亡国之君李乾顺，真是狼狈至极！</P>
他又看向李乾顺身边跪伏在地的耶律南仙和李仁爱，皆是悲惨无比。</P>
芭里祖仁心情复杂，真没有脸去直面昔日对他极好的旧主。</P>
可是，他那极强的求生欲，以及渴望继续荣华富贵的心，迫使他不得不屈服于当今最强者赵官家。</P>
芭里祖仁为执行好赵官家交待给他的差事，并展示自己的对大宋皇帝的忠诚，他毅然决然，装出一副与亡国的西夏皇室成员割袍断义的样子。</P>
他故意嘴角上扬，挤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向前走出数步，站在跪伏在地的李乾顺一家人面前，挺直腰板，趾高气扬。</P>
他冷眼扫视着模样悲惨的李乾顺、耶律南仙和李仁爱。</P>
芭里祖仁为了尽力在赵官家面前表现得好，他甚至放肆地踢了一脚昔日的旧主李乾顺。</P>
“啊？！”趴伏在地的李乾顺，疼得惨叫一声，抬起头来，怒目圆睁。</P>
芭里祖仁指着李乾顺的鼻子，用自己在童年时就学会的汉语，高声责骂道：</P>
“李乾顺，你父李秉常离世时，年仅三岁的你登基继位，当时你坐在龙椅上还时常尿裤子！”</P>
“因你年幼无知，便由你生母梁太后及其兄长梁乙逋辅政。你十六岁时，梁太后与其兄已有还政于你之意。”</P>
“然则，李乾顺你却急于亲政。为了夺权，你不惜骨肉相残！你秘派使臣，向辽道宗耶律洪基，污陷你的生母梁太后擅权专恣、已不得人心，不能给予大辽国支持。”</P>
赵吉微笑，听着芭里祖仁的话，其言基本属实，就是二十三年前十六岁的李乾顺是否有能力派人，向宗主辽国告他亲妈、亲舅的黑状，并没有史料记载。但是，辽道宗耶律洪基帮助十六岁的李乾顺杀掉梁太后，助其亲政，却是铁打的事实。</P>
芭里祖仁继续高声指责道：</P>
“故此，辽道宗听信你李乾顺的谗言，遣人至我西夏，鸩杀了你的生母梁太后！并命彼时你这个才十六岁的少年亲政。”</P>
“那时，老夫正值壮年，已在朝中为官，皆历历在目，愤恨埋于心底！”</P>
“苍天啊！一国垂帘听政十三年的太后，竟被亲生儿皇帝求宗主国君除掉，千古奇闻，奇耻大辱！悲乎哀哉！”</P>
“李乾顺，吾观你亲政后，天天笑口常开，得意于掌握军政大权，根本不见你因生母梁太后被辽人毒酒害死，而伤心难过。”</P>
“反而，李乾顺你还下旨，诛杀了你生母梁太后的娘家梁氏全族，连梁氏襁褓中的婴儿，你也赶尽杀绝！”</P>
“李乾顺你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二十三年来，你虽一直秘令在西夏境内封锁此事，然则，怎能封住如老夫这些众多亲历者的悠悠之口呢？”</P>
“啊？！”降宋的西夏妃嫔们震惊不已，她们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李乾顺间接毒杀了其生母梁太后的秘闻。</P>
“啊？！”一些中年的西夏大臣，也是第一次听到李乾顺间接毒杀了其生母梁太后的秘闻，他们震惊出声。</P>
“唉！”坤宁宫内，跪在地上的很多西夏老臣，是此事的亲历者，他们震惊于芭里祖仁将有损李乾顺德行的这件尘封了二十多年的不光彩旧事重提。</P>
他们为了能在赵官家面前像芭里祖仁一样卖好，便纷纷附和道：</P>
“罪臣启奏官家，芭里祖仁所言，句句属实啊！”</P>
“当年，罪臣时任兵部侍郎，曾亲历此事。诛杀梁氏全族的兵将，是兵部奉旨，调拨过去的……”</P>
“启奏赵官家，罪臣当年也是亲历者之一。罪臣想要效仿芭里祖仁，责骂一下昔日的暴君李乾顺，可否？”</P>
赵吉看向启奏者，乃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西夏老臣，便微笑着说道：“可！”</P>
那跪在地上的西夏老臣立即兴奋道：“罪臣谢赵官家！”</P>
随后，他高声道：</P>
“当年，李乾顺你幼时登基，多亏有你生母梁太后与其梁氏家族辅政，稳定朝纲，助你一步步坐稳这西夏之主的宝座。”</P>
“你本应感念其恩德，厚待你生母及其族人。然而，你却恩将仇报，害死你生母梁太后，屠戮梁氏全族！你的心肠何其狠毒，手段何其残忍！</P>
“李乾顺，你间接地毒杀了你生母梁太后，灭了你外祖父梁氏全族，你置你所信仰的佛家有好生之德于何地？”</P>
降宋的其他西夏老臣，也纷纷帮腔道：</P>
“是啊！李乾顺，你置你所尊崇的儒家忠孝仁义于何地？！”</P>
“亡国暴君李乾顺，你做出如此恶行，简直猪狗不如！”</P>
“今夜，你见大势已去，自饮毒酒，就是你二十三年前间接鸩杀你生母梁太后的因果报应！”</P>
“……”</P>
毒酒正在休内肆虐的李乾顺，嘴角流血，听着一波又一波的指质漫骂声，他一言不发，双眼空洞无神！</P>
李仁爱闻听芭里祖仁和众多西夏大臣指责他父皇之言，震惊不已。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父亲当年亲政时，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P>
他从小就深受儒家思想熏陶，深感自己父亲李乾顺若真做出此等十恶不赦之事，那他真的感觉：身为其子，无地自容。</P>
李仁爱立即松开搂在父亲肩膀上的手臂，难以置信地问道：</P>
“父……父亲，芭里祖仁等人之言，是真是假？”</P>
………………………</P>
………………………</P>
【pS】：本章中李乾顺联合辽国，扳倒生母梁太后的历史事件，作者主要查阅以下两部史书中的记载：</P>
1.《辽史·道宗本纪五》卷二十五：</P>
“大安二年十一月丁亥，夏国李乾顺遣使以宋事来告。己丑，遣使赐夏国主母梁氏死。”</P>
这里，虽未明言李乾顺主动请求辽国杀母，但西夏在梁太后掌权期间与北宋频繁开战，辽国作为宗主国不满西夏破坏辽宋和平。李乾顺此时遣使“告宋事“，暗示其借辽国之力，想清除主战派梁太后。</P>
2.《西夏书事》卷二十八，崇宗永安元年追述：</P>
“乾顺年已成立，梁氏专恣，不许主国事……梁氏凶狡，与辽不协，辽主素恶之。乾顺畏辽，密遣使以梁氏跋扈状闻于辽。辽主乃遣人至国，鸩杀梁氏。命乾顺视国政。乾顺不敢违……”</P>
这里明确写出，李乾顺秘密向辽国汇报梁太后“跋扈“，导致辽道宗派人毒杀梁太后。此记载虽为清人吴广成编纂，但参考了西夏原始档案。</P>
感谢富平侯羿啸、洛丽妲、修仙者罗霄、小兔乖乖萌、凤语南渡、悍马汉帝、凤啸枪皇、凤栖梧桐626、狙击手狄烈的打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