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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本来想拦住崔怀柔,作为被幽禁的废妃,她不能被放出去。
只是还没动手,就被她阴沉的眼神死死定在原地。
想到她终究是曾经的皇后,加上皇上未必一点情义都没了,到时候万一复宠倒霉的是他们。
况且,曾经她是那样意气风发的人物。
想到这些,他们终究是停下了脚步。
崔怀柔跑到门前,却久久没能跨过那道门槛。
她在恐惧。
过了十几秒,她才抬起脚,几步到了梅雪身边。
她从蹲下变成跪下,颤抖伸出手,伸手去扶梅雪。
眼泪混着雨水落下来,她抖着声音喊,“梅雪。”
崔怀柔的平静被打破,痛苦在她脸上具象化。
她失去了伪装的冷静,把梅雪翻过来抱在怀里紧紧抱住。
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崔怀柔伸出手,充满恐慌地放在她的鼻尖,试探她的鼻息。
“这个小宫女触怒王贵妃,王贵妃命人打了二十棍,”一旁的侍卫想了想,说出梅雪被这样折磨的原因。
崔怀柔回头看着侍卫,朝他们点了点头。
她的手依旧放在梅雪鼻尖。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表情变得绝望,她探不出梅雪的鼻息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崔怀柔抬头。
云辛深邃坚定的眉眼落在她眼中,她的眼泪更加控制不住掉下来。
她正准备开口,云辛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放在梅雪脖颈侧边。
崔怀柔眼底亮起一抹微弱的光,目光灼灼望着云辛。
云辛松开了手,然后双手往梅雪肩膀和腿部,迅速用力将人抱起来,“别顾着伤心了,梅雪没死,回去。”
“还有一口气?”崔怀柔张大嘴巴,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惊喜。
云辛颔首,朝着宫门处走去,“快回去吧,不然没事都变有事了。”
望着云辛的动作,崔怀柔急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侍卫见状松了一口气,三人进门后把门关上。
云辛快速把人带回殿内,放到刚收拾好的床上趴着,然后开始脱衣服。
“她伤口创面太大,拿把剪刀来,顺便找衣服给她换上!”云辛看了梅雪身上的伤口后,回头嘱咐崔怀柔拿剪刀。
有些衣物已经嵌入血肉模糊的伤口里,必须用剪刀小心翼翼剪开再脱掉,最后进行清创消毒上药。
“好!”崔怀柔毕竟是见过各种场面的人,一时失神后迅速反应过来取找东西。
甚至取来了烛火,准备消毒一下。
云辛拒绝了,烛火用来照明就好。
她从自己衣服内侧掏出准备好的小布包,“那个置物凳。”云辛指了指一旁放花盆的置物平凳,“挪过来。”
崔怀柔颔首,快速挪过来。
云辛掏出里面准备小瓶酒精、棉签、碘伏以及云南白药,没有顾及崔怀柔惊讶的眼神,拿剪刀剪开梅雪的衣服。
“去烧水,一会儿给她擦干净身体。”云辛头也没抬吩咐道。
崔怀柔愣了两秒,才连忙答应下来。
云辛皱着眉处理着,古代的刑罚十分残酷,二十棍下来直接让梅雪昏迷,背上和屁股血肉模糊。
加上梅雪好像只有十五六岁,小小的一只,如果后面感染就危险了。
事实上,其他遭受这种刑罚的人,基本不是当场死亡,都是死于伤口感染。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云辛,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幕,已经开始慌乱手足无措了。
现在的她,已经能稳定按学习的流程进行处理。
一点点耐心清创完毕后,云辛拿出面前沾碘伏进行消毒,这种消毒需要注意的人伤口旁边的皮肤也要涂抹。
涂上去非常痛,梅雪被疼得一激灵,准备动作被崔怀柔眼疾手快按住,“别动!在处理你的伤口。”
梅雪“嗯”了一声,被崔怀柔塞了帕子咬住。
爱哭的她这一次一点声都没哭出来,忍受着身后传来的刺痛。
处理完后,云辛把棉签扔到旁边,“上药了,忍住。”
云辛拿出云南白药,开始上药。
剧烈的疼痛让梅雪整个人绷紧,闷哼声随之传来。
“保持伤口干燥状态,会没事的。”云辛看着梅雪,轻声安慰道。
她收好东西,然后掏出一颗白色的药,看向崔怀柔,“消炎的药。”
崔怀柔郑重接过来,眼眶微红。
如果不是云辛,梅雪难逃一死。
云辛收拾好东西,再协助崔怀柔给梅雪换了干净衣服,等待下一次消毒上药。
两人都没说其他事情。
云辛不打算说了,她等着崔怀柔问她,因为她看起来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崔怀柔给梅雪喂药,把被子换掉,给梅雪做了建议的遮挡过后,才瘫软坐在拔步床旁。
她身上全是湿的,头发乱成一团,整个人狼狈不堪。
从她穿越过来,从没如此过。
可笑她自诩清醒,不沉溺于男女之情,没有穿越者的傲慢和偏见。
她以为,自己做得够好,任务就会完成。
回不回家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她只想摆脱系统,拿着自己经营的一切过往后余生。
她从没想过,她在这个时代,即使是如此,依旧是随意任人宰割的蝼蚁。她要的自由,从来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所谓的功成身退,相忘于江湖都只是泡影。
轻轻一戳,就破灭了个彻底。
殊不知,在她不争的时候,她就输了。
关键是她还认识不到这点,联系到苍穹后,一门心思想的都是离开这糟心的一切。
逃避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一心把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太可笑了,我真的太可笑了。”
崔怀柔想到自己十年来所做的一切,嘲讽出声。
雨水不停下着,黑暗的屋子里,烛火轻轻摇晃,照得崔怀柔的脸忽明忽暗。
一个脚步声缓缓从门外走来,换了一身衣服的云辛站在她面前,“怕什么,站起来就行。”
她伸出手,认真看着崔怀柔。
崔怀柔抬头看着她,“你不觉得我太软弱可笑了吗?”
“不觉得,只觉得你名如其人,挺心软的。”云辛如实说道。
齐悦和好友,想的都是报复,崔怀柔想的是逃避。
她不是看不起,就是单纯觉得她很温柔,如果再有点强硬中和一下就好了。
崔怀柔眼神盯着云辛,拒绝了云辛的搀扶,摇摇晃晃站起来,“你是?“
她终于问出口。
“苍穹的员工,叫我云辛就好,”云辛收回手,自我介绍道。
崔怀柔眼底闪过惊讶,“没想到,苍穹居然有这样的服务。”
云辛耸了耸肩。
梅雪需要睡觉,两人换了个地方聊。
廊下,望着滴落成线的雨水,两人说了很多。
云辛说明了离开的时间和规则,意思很简单,让崔怀柔安排好剩下的一切。
她能感觉到,崔怀柔对这里的一切都有了感情。
崔怀柔没说什么,只看着廊外的雨水。
现代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已经很遥远了,本来她还忐忑回去如何适应,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这一趟,你可能要无功而返了。”崔怀柔没有隐瞒云辛自己的想法,她直白告诉云辛,自己不会离开了。
云辛偏头看着她平静坚定的表情,眼底有意外。
“抱歉。”崔怀柔看向云辛,神色带着歉意。
云辛摇头,委托人不回去对她来说也是没办法的事,任务过程中总会有这样的情况。
只是她好奇,崔怀柔为什么不回去,在这个时代生活不光生活是不便利的,其他方面的压迫更是层出不穷。
适应了现代社会的人来到这里,简直就是一只脚踏入了地狱。
这样的情况下选择不回去,崔怀柔一定有她自己想做的事。
崔怀柔看着她,“你一定很好奇,听完我的话后,我们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洗耳恭听。”云辛点点头道。
崔怀柔笑了,开始说起自己这十年来的一切。
云辛以为内容会有周桓,然而实际是并没有,崔怀柔从她穿越之初开始讲起。
崔怀柔是14岁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原身一场风寒后,醒来就是身为大学生的崔怀柔。
“那时互联网上流行穿越重生这样的小说,也流行嘲讽穿越女的小说,我是一个什么都看一点的人。”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穿越对我来说不是好事,因为我并不是什么绝世天才,现实世界的我只是比普通人优秀那么一点。”
所以穿越之后,崔怀柔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哪怕她出身崔家,这个一听名字就知道家世不凡的家族。可对于上位者来说,她也不过是能随时随地碾死的蚂蚁。
展现不同,等待她的极大可能是死亡。
后来,崔怀柔觉醒攻略系统。
“系统告诉我,只要我攻略周桓,好感度达到100,我就可以回去现代。”
靠着这张大饼,加上崔怀柔在这个时代看到的一切,她决定安安心心做这一切。
说到这里,崔怀柔回头看了一眼梅雪。
“梅雪是我十五那年捡来的,当时的她七岁,被亲爹插了草标在路边叫卖。”崔怀柔眼神里带着复杂。
云辛微微张嘴,最终叹息一声。
“当时我第一次出门,见到这个只觉得眼熟,甚至一时没想起来这是在卖人。”崔怀柔看向云辛,“后来小厮说了,我才知道。这不光是卖人,如果卖不掉,就卖到青楼去。”
崔怀柔没经历过,亲眼见到这一幕的震撼可想而知。
书本掠过的字句,电视剧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在自己面前真实发生,对她来说太荒诞了。
她以自己缺个小丫头为由,买下了她。
“后来她认识几个字了,就给自己取名梅雪,因为童年时期的经历,她很胆小爱哭,像一只喜欢委屈的小猫一样。”
崔怀柔提起梅雪时,眼底带着暖意。
云辛望着她,眸中带着同情。
对她来说,梅雪是她真实见到这个世界的开端,爱哭的她是她内心的具象化。
所以梅雪被打,最难过的是她。
梅雪相当于她女儿的角色。
“后来,我模糊地想,我该做点什么………………”
崔怀柔低声说着。
她利用自己的身份,开始扶持周桓的同时,开始收养一些可怜的女子,供养她们读书或者练武。自己也在私下,开始进行一些商业活动。
现代知识确实是超前的,她获得了自己想要的,脉络一样的商业版图。
“我希望有一天,她们能自己独当一面,不怕这个时代的压迫。”
她并没有教授多高大上的理念,只告诉她们如何让自己活得更好。
周桓慢慢变成桓王,崔怀柔也提出了自己的交换,提拔了一些女子官员。
这个时代没有科举选拔,所以她们全都是崔怀柔选择举荐的。
有周桓的支持,受到的阻碍不算特别大,尤其是之前的王朝就有女性官员的情况下,这件事顺利进行下去了。
崔怀柔以为,自己种下了一颗种子。
只要等自己完成任务离开,种子就会慢慢生根发芽,最后成长为参天巨树。
她为自己做了两手准备,不管回不回去她都能好好活下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足够。
没想到她过于天真,忘记时移世易,很多东西变化太快了。
“我和周桓的感情,其实是不错的,我以为至少禁得起一点考验,自己能顺利完成任务。”
“然而我太高看自己,我很快开始感觉到被架空,封为皇后半年内我没进入过御书房一次。”
前朝的一切崔怀柔一概不知,后宫羽翼也被一点点剪除。
“你被卸磨杀驴了。”云辛简单评价。
崔怀柔点头,“他不喜欢我的名声比他还盛,尤其是当年瘟疫横行的淮南。所以他利用我“喜欢”他,尝试对我进行一些pua行为,想要让我臣服乖巧。
“把优秀的人锁在家里洗手做羹汤,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
“甚至不惜深入险境引我救他,只为废掉我勤学苦练多年的武功,就为了我成为他心目中正常女人的模样。”
崔怀柔以为,退让了这部分,自己后面离开就好。
没想到,一步退步步退。
他是想打断自己全部的手脚,剥皮抽筋一样进行重塑。
所谓王贵妃,不过是他指哪儿打哪儿的工具而已。
云辛越听越沉默,两人半真半假的爱情故事,听得跟鬼故事一样。
所以她更好奇了,崔怀柔要怎么办。
报复吗?
还是接受系统的提议,用自己虐周桓?
想到可能选择后者,云辛有些沉默。
崔怀柔应该不会乱选吧。
“你……………”云辛决定,还是可以劝一劝的。
不行离开也行啊,总比继续陷入这些来得好。
崔怀柔却看向云辛,朝她笑了笑道:“别担心,我不会乱来的。”
云辛扶额,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哈,”崔怀柔望着云辛,“别想太多,我本来就是做戏,攻略别人之前,总要让别人相信你也喜欢他吧。”
云辛颔首,确实是这样。
并且崔怀柔做得也足够多了,她本可以独善其身,只安心听系统画饼做完任务离开。
想到系统,云辛好奇地看着崔怀柔,“你怎么知道系统在画饼了?”
云辛没有说她听到了系统的假死提议,这种秘密还是她自己知道就行。
她就是好奇,崔怀柔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选择了出卖攻略系统。
“是,攻略系统的目的,其实是要我真死。”崔怀柔神色冷淡,“因为我意识到,攻略这个行为没有任何意义,系统是不能从周桓身上获得利益的。”
“不能从他身上获得,那就是从我身上榨取了。”
“结合它从不说过往宿主的情况,我就大致猜到过往宿主大概率死了。”
云辛点头,“是的,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你们,想让你们在这些世界死亡。”
通过死亡,获得它们想要的利益。
说到这里云辛好奇了,崔怀柔究竟要做什么。
刚才她似乎提到什么交易。
这成功勾起了云辛的好奇心。
崔怀柔转过身,正对云辛,“苍穹的目的是获得攻略系统,而我身上有,我想用它和你们做交易。”
“我不回去,但交易继续。”
她神色坚定望着雨水停下后的宫墙,负手而立,“不争,即为输。”
她现在,不允许自己输了。
云辛望着她的身影,她的身影和早晨舞刀的身影重叠,想到自己之前穿衣时无意在她手上触碰到的茧子。
崔怀柔的武功没有被废掉,她只是任由剧情继续下去。
想到她说的交易,云辛觉得,苍穹应该会答应。
工作群里好像有管理者觉月,自己或许能问一问。
想到交易,云辛道:“既然是交易,那你想要什么。”
崔怀柔回头,目光定格在云辛身上。
“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