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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雷发出浑浊的滚动声,第一滴雨,似乎已经悄然落下。但县衙外长巷深处的这对师兄妹,只深深凝视着彼此。
他们调动所有的感官与满是刺探的警惕之心,防备着对方。
......
发现雪荔对自己生出防备心的宋挽风,眸子轻轻眨动,昏暗的天色如夜雾般流溢他眼中。雪荔就站在他面前,但有一刻,雪荔看不清宋挽风的神色。
看不清也无妨,她本就不太能看懂常人的情绪。
她只听到宋挽风宛如呓语的重复轻喃:“我对师父死亡的态度不对?”
雪荔点头。
雪荔道:“你没有那么伤心。要么你已经伤心过了,要么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内情。”
宋挽风俯眼凝视她,语气略生嘲弄:“小雪荔,你又怎知正常人的伤心表现,应该是什么样的?“
雪荔眸子轻轻压了一下,长睫有一瞬低敛,挡住她神色。
她想,她大约知道一些。
原本她是完全不能感知的。即使饮了林夜的血,万事万物的感知对她来说仍要迟钝很多。但那时候,林夜假死倒地的时候,雪荔大脑刹那间空白,她禁不住地上前想抱住林夜,保护林夜。
而她再次回想自己见到的玉龙最后一面??过往诸事如浮雪薄雾,隔断她与尘世的感应。迟来的心间抽痛也许弱些,但对于从未感受过的雪荔,已然鲜明十分。
林夜仅是友人,她便如此舍不得。难道宋挽风对师父的情谊,尚不及她对林夜的吗?
而雪荔回忆自己认真告知宋挽风,说起自己见到的玉龙最后一面。师父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惨淡胜雪。宋挽风靠倚着窗台,手撑着额头,低眼沉默。
他的伤感,太淡了。
此时回忆往事,诸多痕迹可循。雪荔并不好斗,但是,她轻声:“宋挽风,你露出的破绽好多。我没法看不见。”
既然开了头,索性说个明白。
宋挽风倚着墙,修长身子上的衣摆被风吹得飘扬而起。他笑吟吟问:“哦,还有什么破绽?”
雪荔:“你是金州城中太守府上郎君,你在金州的行事,应该比所有人都方便些。按说有人大量失踪这样的事,应该由你最先查到,但是递线索的人,却是林夜。
“我们拜访钱老翁的整个过程中,你都不甚积极。我们审问他时,我尚有几句话要问,但你一言不发。
“还有,我本只是试探,正如燕所说,金州城中失踪人口,未必能和襄州城中失踪江湖人对应同一件事。两者相似的,仅仅是‘秦月夜‘在襄州出现过,而你作为‘风师‘,金州是你的地盘。
“你想在金州做出点什么,太容易了。你几次三番想让我回雪山,我觉得,你是不想让我查清背后真相,要走我。你一直帮我查,是为了知道我的进度。当我找到霍丘国那个探子后,你突然向我告白,说你喜欢我,再提回雪山的事。”
雪荔不悲不喜,不怒不哀。这样的女孩儿扬起清水般的眼眸朝人望来,所裹挟的清澈淡然,更让污浊之人心如刀绞,遍身骤冷。
雪荔看着宋挽风:“宋挽风,你真心喜欢我吗?还是,仅仅想用情感裹挟我,想带我走呢?你明知我身怀‘无心诀”,为什么觉得情感能够裹挟我?你在试探我吗?为什么要试探我?”
宋挽风温声:“小雪荔,你确实是个怪物。情感难以裹挟你,你思考事情只用理性。你对我没有感情,才会这样怀疑我。昔日我们的情谊,在你这里,其实一文不值,是不是?”
雪荔眼睛轻轻颤了一下。
原来,这样的她,依然是怪物。她还以为饮了林夜的血,她成了正常人,会吓所有人一跳,偷偷让世人接受她呢。
不过无所谓,她并没有旁人那样激荡起伏的情绪。
她不那么伤心不那么失措,便能从千思万虑的线索中抽丝剥茧,紧盯着宋挽风。
雨水“哗”地浇灌而下。
墙下的师兄妹都没有躲。
宋挽风:“你的怀疑到此为止吗?”
雪荔:“不。我还怀疑,是你杀了师父。”
宋挽风蓦地掀开眼皮,眼中浮起一重红血丝,染着万千惊怒与哀伤相重的火焰。他语气变了,不复方才的冷静、往日的温和,他声音染上一重尖锐讥诮之意:“凭什么这么怀疑?“
“师父的棺椁中被换了人,‘秦月夜‘那些运送棺椁的人却不知道。要么换尸体的人是知道内情的人,要么是有人做好了这一切,把棺椁钉死了,才交给运送棺椁的人,”雪荔淡声,“师父和那具女尸,身上都有‘无心诀”的痕迹。师父若被‘无心诀’所
杀,为什么那具女尸也被‘无心诀”所杀?莫非是撞破了什么?是撞破了同一件事吗?”
雪荔凝视他:“我下山后,已经长达半年。追杀我的人很多,想抓林夜的江湖人也很多。我与许多人过招,我甚至和那位霍丘国的厉害刺客对峙......可我没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无心诀’的痕迹。只有你,宋挽风。”
雪荔出神一下,雨丝溅在她睫毛上,她的视野变得昏暗而模糊。
长睫让她看不清前方,可她也没必要看清。雪荔的手,缓缓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剑鞘上。那是林夜拿走她的“问雪”后,用他的佩剑暂时替代。
雪荔的拇指反复扣在剑鞘,她不知要不要拔剑:“宋挽风,你真的不会‘无心诀”吗?你身上的“无心诀,真的被师父废干净了吗?你不是一直愤恨,为什么我学”无心诀”,你却学不了吗?你是否因此和师父生出冲突?“
宋挽风盯着她:“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
雪荔摇头:“我不定义任何人。我不了解任何人。我只是不相信任何人。宋挽风,要么告诉我你隐瞒的真相,要么让我试试,你身上是不是有‘无心诀’的功法。
宋挽风靠着墙:“我打不过你,我也不学“无心诀”。我确实瞒着你一些事......但你没必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按着我的计划走,一切会回归原点。”
雪荔:“原点是什么?”
宋挽风:“你、我,与师父,回到雪山。没有人打扰我们,没有人破坏我们平静的生活。”
雪荔掀眼皮:“谁打扰了我们,谁破坏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宋挽风惊笑:“小雪荔,不要这么聪明,也不要质问我。”
雪荔又道:“所以,你确实如我想的那样,想取林夜心头血?”
他不置可否。
雪荔:“你想怎样取?我已和他有过约定,他会帮我。我告诉你这些,你还要按照自己的法子,伤害他吗?”
暴雨伴着雷鸣声,墙头簇花长叶被浇打得颤颤点点,狼狈非常。而墙下的宋挽风半身已经湿透,他只是笑:“你不信我,正如我不信林夜。我不相信他会乖乖给你心头血......他有大用处。”
雪荔睫毛轻轻一抖,她淡声:“你想取不只一次血。”
宋挽风垂下眼,淡声:“小雪荔,在我心中,只有你和师父。我会为了你们,不遗余力,在所不辞。我会为了让事情回到原点,而做出所有努力。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雪荔:“除非你告知我真相。”
他微笑:“你很快就知道了。”
雪荔:“但我只允许你取一次血,我不允许你杀林夜。”
宋挽风掀起浓睫,夜雾如潮涌在眼底,浑浊见压抑阴郁:“想杀林夜的人,绝不只我。”
“聂
银白电光如游龙,划破长空,宋挽风倏地凌空而起,电光浮照一瞬间,雪荔手中的剑哗然出鞘。
雪荔:“那便先让我试试,你身上到底有没有‘无心诀‘。”
二人一起一落,身如白鹄掀飞。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绝妙武学,在暴雨雷电中,针锋相对。雪荔的剑攻向宋挽风时,她听到了隔着两条街,有迭迭脚步声朝这个方向靠近。
错落而有秩,并不混乱,闷闷雷雨下,马蹄声如地动翻身。
那是川蜀军的人马。
小公子府邸中,林夜正看着这漫天大雨发愁。
他和叶流疏约好了今日再会,他会给叶流疏关于霍丘国的一些证据,好让叶流疏能向那位北周的张家郎君张秉交差。在林夜想来,若宣明帝有问题的话,自己和张秉借由叶流疏拉上一条线,更有利于自己。
然而一刻钟前突然天地大暗,雨如瓢泼。
林夜抓着一顶斗笠,反反复复地犹豫。若是赴阿雪的约,他自然风雨无阻。可是旁人的约,值不值得呢?他现在的身体,冒雨出行一趟,很可能会染上风寒卧病在床啊。
这半年来,林夜吃够了命比?薄、药比膳食的苦,能不生病,他还是不想冒险的。
堂门大开,窦燕翘腿坐在一旁嗑瓜子,看林夜抓着那蓑笠,已经纠结了整整一刻钟。
窦燕佩服他:“见个美人,你都见得这样犹豫?叶郡主难道会亏待你吗?”
林夜白她一眼,到底下定决心,戴好斗笠便要鼓起勇气撑伞出门。堂外忽然有下属气喘吁吁疾奔而来,面色凝重。来人这样仓促,燕都不禁停了嗑瓜子的动作,好奇探头。
下属不是只自己一人而来,而是领来了一位从宫中出来的内宦。
那内宦见到小公子便拜,继而着急说道:“小公子,出事了。川蜀军中陈将军闹事,听了一些流言,便带兵冲向行宫。陛下让奴才出宫,请小公子去平叛乱。”
窦燕惊住,盯着林夜的背影:奇怪。川蜀军如果暴动,请小公子做什么?金州的父母官宋太守好端端地坐在他府邸中养老,为何光义帝要小公子出面?宋太守都把控不住川蜀军,小公子就能?
林夜眼皮疾跳,生出不好预感,他握着斗笠的手指一顿。
他看向那内宦:“陈将军听了什么流言,就要闹事?”
自他走后,川蜀军掌控在孔、陈、赵三位将军手中。而三位将军中,陈将军是最冲动易怒、容易被人利用的一人。
内宦面露难色。
林夜笑吟吟:“你不说清楚,我便不去。陛下虽然召我平乱,但眼下危急的,想来并不是我。”
内宦脸色发白,不再犹豫了,只是声如蚊蝇,窦燕需要用上内力,才能隔着暴雨浩荡,听清那内宦说些什么:“陈将军听到了一些不妥的流言,那流言说,川蜀军有人绕过照夜将军,投靠了陛下。陛下想让照夜将军死,那叛徒在中间做手脚,今
年二月份,照夜将军死于战场。
内宦喉间发苦,想到陛下给出的命令,自己满头薄汗:“陈将军一听之下,暴怒非常,直接带兵出营,前往行宫,要进宫面圣。可他带着大军,岂是面圣之心?陛下想让小公子说服那位将军,让他冷静。”
窦燕观察林夜面色。
林夜面如止水,眸色幽静,出奇的平静。
似乎今日之局,他早有预料。
然而,然而......林夜握着斗笠的手指发白,他轻轻笑一下,笑容很无奈。显然他即使料到了事情一定会发生,却也不愿意事情如此发生。
窦燕还在观察,见林夜深吸一口气,淡声:“我知道了。”
林夜不再笑,戴上斗笠,一声哨声出手,唤得府中下属。登时间,站在堂下的内宦发现悄无人声的院落中,树上、墙头、屋顶上,站满了黑衣侍卫们。
这里的暗卫和杀手已被林夜收服,完全听令于林夜。
林夜长身出门,窦燕慢半拍,跟上林夜。然而窦燕靠近林夜时,林夜侧头,朝宾燕低语了两句话。
燕惊讶挑眉。
林夜道:“去吧。”
窦燕抬头,看一眼这位面如静水沉渊的小公子。他此时周身肃冷,眼中无一丝笑,看她的眼神睥睨凌厉,带着暗暗震慑之气。
满身肃杀气势扑面而来,窦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林夜:“去吧,若完不成任务,所有人都会死在今日。”
他给她的任务,和内宦递来的消息,几乎是南辕北辙的两件事。窦燕无法将两件事顺成同一件事,可是燕盯着林夜的眼睛,生不出质疑。
在她反应过来前,她已经应下:“是,小公子给我一刻钟,我会完成任务。”
于是窦燕旋身翻墙而走,那内宦跟随着林夜,看林夜带着下属匆匆出门。内宦擦把汗,头疼地颤巍巍爬上轿子,回返行宫向陛下汇报。
皇帝行宫建在城西,风雨势如雷火,陈将军正带着自己手下的精锐之兵,御马长行,疾奔向行宫。
陈将军面容被雨浇灌,眼前的雨水搅得天寒地冻,万物旋转。他浑身滚热又冰凉,握着马缰的手用力得发抖。一重重雨水覆盖眼睛,他一遍遍擦,脑海中又一遍遍浮现自己看到的最后一面的林照夜。
他总觉得,是他对不起照夜。
去年凤翔大战,他陪照夜布兵掠阵。照夜被五万大军困在凤翔,发出求援书。他亲自带着三万大军去支援,然而遇到一个樵夫指错路,迷路山林。事后,凤翔大败,三万大军输得惨烈。那是照夜最大的一场败仗,陈将军杀了樵夫,亦觉得无颜
面对照夜。
他希望照夜狠狠骂他一顿,打他一顿。
但是凤翔战败后,照夜就被建业的皇帝老儿急召,前往建业去面圣了。
世人都说皇帝老儿是个仁慈君王,南周拥有这么一位皇帝,是百姓之福。这位光义帝没有谴责川蜀军,也没有责备照夜。凤翔之战那么大的惨败,光义帝轻飘飘揭过,根本没有给朝臣们大做文章,风闻奏劾的机会。
为此,陈将军感激那位陛下。他努着一口气,心想之后一定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好对得起照夜,好回报陛下。但是陈将军还没有等到胜仗,照夜先死在战场中………………
他初听这个消息,晕眩荒唐之感一如今日!
一如今日!
今日,他在城中喝酒,听到隔间宋太守也在饮酒。陈将军从来瞧不起那位整日装聋作哑、不干实务的菩萨太守,所以即使隔着两扇门,陈将军也没有去跟同僚打个招呼的心思。但是陈将军听到了隔壁的醉话,听到宋太守神神秘秘地和人嚷道,
说光义帝在川蜀军中安插了内应,想让照夜死。
陈将军踹门而出。
他质问宋太守后,便召集自己手下所有兵马,直奔行宫。他是个粗人,他不觉得自己在逼宫,他只觉得如果不带兵马,不带所有弟兄们问个清楚,照夜死不瞑目!
如果川蜀军中有光义帝的内应,那么照夜的死,去年凤翔的战败,就说得清了。
可是陈将军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他们战败,要照夜死?难道是为了促成和亲吗?难道是为了向北周称臣吗?为什么………………
“吁??”前方有人挡道,黑压压一片,若寒潭鹤影。
陈将军等人勒马停下,看到道路尽头,那黑压压的人马,是小公子那些手下。那些人不算军队,江湖人参半,立在高处的墙头顶,弩弓朝向他们。
小公子骑马在前,灰白斗笠遮挡他的容颜神色。
满是血腥杀气的川蜀军扑面而来,寻常人会被这杀气震得后退,但小公子岿然不动,一直看着陈将军的兵马到了面前。
陈将军素来瞧不上这位和亲小公子??一个为国牺牲的贵族小郎君,诚然可敬,但也窝囊。
陈将军眉目沉压:“让路!”
“陈将军留步,”林夜声音淡漠中带着一重凌厉压力,如卷刃般袭向前方人马,“你如果这样带兵往前走,便是反叛。今日之局无法收拾,陛下再好说话,也会治你谋逆之罪。
“我想要个真相,”陈将军起初声音低,他抬起头后,满眼血丝,盯着那不识人间疾苦的贵族小郎君,“我只是要一个真相!”
陈将军怒声:“我们在前浴血而战,我的弟兄们为的是什么?内应是谁?是谁背叛了我们?那个内应害死了照夜,是不是也害死了三万大军?皇帝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不服气,我不服气!”
林夜:“真相自有大白一日。但你如此冲动,今日走到行宫,便再也出不来。即使照夜将军在,他也不会想看到这一幕。”
“你懂什么?!”陈将军大怒,刷地抽刀,他身后的弟兄们跟着一起抽刀,这位将军声音哽咽,虎目含泪,“你养在富贵之乡,锦衣玉食穿金戴银,你不知道我们边境荒裔的日子是如何撑过来的。你没有陪照夜走过这条路,你不知道我们有多辛
苦。你根本不知道林老将军死后,川蜀军是怎样一个烂摊子......我们为你们效力,保家卫国,皇帝却要杀照夜!”
陈将军怒道:“小公子,我看你是和亲的小郎君,也有几分大义,我不为难你。你让开??”
林夜冷声:“冲动易怒,热血上头,不动脑子......你就没想过今日这事,让你听到,是一个局吗?照夜已经死了……………”
陈将军冷然:“是不是一个局,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质问皇帝,要从皇帝那里知道那个内应是谁。”
他咬牙切齿:“我要杀掉内应,为照夜报仇。让开??”
他前方的人马显然不让,而陈将军没有多少耐心,直接挥刀向前,先斩向林夜的马。擒贼先贼王,他如今急着去行宫,拿下林夜,便可畅通无阻。
然而一击之下,面前那小公子勒马长跃,马一声高亮长嘶,硬生生上跃旋身,避开他的刀背。陈将军刀柄一旋飞向林夜,林夜以臂来挡,磅礴内力震得陈将军向后摔跃,翻下马身。
陈将军惊怒看那小公子:“你会武功?好,既然不肯让路,弟兄们,上??“
他率先冲向林夜,林夜眼皮微抬,隔着斗笠,凝望着这位昔日同伴。
林夜眼皮重新垂下。
运起内功后,他五脏六腑开始生出一股麻痛。然而今日之局,他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些什么事。陈将军这里已经出事,其他人只会更糟。有人在后布局,林夜必须压下此局。
想到这里,林夜也不再多话,凌空运掌,身如雁翎,带着手下诸人,一同袭向这些军人。
县衙外的长巷中,雨水哗然如洪,洪涛般的雨水中,雪荔和宋挽风的身影上下翻飞,打得眼花缭乱。
宋挽风不是雪荔的对手,但他轻功比雪荔好,便有一击之力。而雪荔腕间剑如雪飞,丝毫不见手软。她自然要全力出招,招招点向宋挽风的死穴。对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轻功,她若不出狠招,便逼不出“无心诀”。
可是对招了近百招,宋挽风仍然没有用出“无心诀”。
雪荔不禁疑惑:是自己想错了,误会了他?他真的不会“无心诀”?
宋挽风的铁扇在雪荔走神间,厉狠扇出,夹着飞花银针,卷向雪荔。雪荔翻身后退,错出几步,掠到了数丈之外。雪荔还要再出手,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进入了巷中。
为首的赵将军高喝:“冬君听令!”
雪荔和宋挽风一道回头,雪荔没有认出这位赵将军,是昔日和她配合,一同在北郊林中救光义帝的那位将军。她看到数不清的军马包围这片巷子,而赵将军下马,朝她奔来。
一丈之外,赵将军停下,无视巷中的打斗痕迹,朝雪荔拱手:“冬君听令,陛下宣冬君进宫,向冬君问一些话。”
雪荔没心情:“不去。”
赵将军:“你抗旨?”
雪荔奇怪道:“我又不是南周人,抗什么旨?”
赵将军一滞。
寸息间,军队摆出攻击阵势,迎向雪荔。雪荔这才认真看向这只军队,而宋挽风在后幽声笑:“小雪荔,你看,南周那位光义帝,不是什么好人。他觊觎你啊,他说不定也觊觎林夜的血......他真的舍得让小公子和亲吗?”
雪荔偏头,看向宋挽风。
宋挽风声音在风雨中模糊无比:“小雪荔,你没有见过世间之恶,万事倾轧,翻身难堪。好与恶只在一念之间,你我不妨先联手,摆脱这些人再说?”
雪荔:“好。”
她如此干脆,话音一落,便拔身而起,剑锋先对上赵将军。
狂风大作,宋挽风顺势而起。二人的配合无间,转瞬之间,军队便生出一方乱。但是这只军队本就是为擒拿雪荔而来,自然早做准备。风与雪裹挟而来,密密大网朝雪荔和宋挽风扑去。
二人疾退,并肩之下同进同出,对方将军沉着道:“我等军人,自然不是尔等江湖人的对手。但军队阵法,也不是你们江湖人可以闯出去的。儿郎们,列阵??”
巷中风雨急促,雨如墨压。
而如果将视野一点点拉高,我们俯看向整片天地,便可以看到,在离深巷整整三条街外的葱郁古树间,白离正挽着一张弓,笑嘻嘻地看着他们的乱斗。
白离玩着自己手中的弓,他看着如此轻松,旁人自然不知,这张弓重数十磅,全力拉开,可取十丈外的人头。
临走前,卫长吟把这张弓送给白离。卫长吟说,有臂力拉满这张弓的人,大约只有白离这样的高手。卫长吟要对战局进行影响,但又不想白离深入局中,过早暴露。
于是,白离隔着三条街,立于树上,一点点拉满手中长弓。远方敌人人头攒动,变化得非常快,雪女和风师的身影飘逸灵动,更是难以捕捉。除了白离之外,恐怕无人有本事出手。
白离眯起一只眼,对准自己的目标??
“砰”
长箭飞出。
三条街外的县衙巷中,宋挽风与雪荔共同对战敌人。箭鸣声极轻,在风雨声中,被浩大雨声遮掩。连雪荔都在那箭快要面前时,才察觉出头。而她身前身后皆是敌人,避无可避。
宋挽风厉声:“雪荔??”
无双轻功腾然如魅。
嗡鸣长箭刺中宋挽风的身体,撞得宋挽风向后摔退三丈,跌摔在墙头。而他紧抱住雪荔,将雪荔完好地护在自己身前。雪荔的脸颊、睫毛,溅上他的血。
雪荔大脑空白,她迟钝低头。
生死交织的刹那间,她看到玉龙流血的身体,看到林夜宛如死尸,看到宋挽风血流如注。
宋挽风朝她露出苍白的笑,缓缓闭上了眼:“......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