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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须臾，几人又从理想回归了现实。
胡文的神色平静了许多，他静静地说出了禁烟所涉及到的另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军费。
川军政府的军费原本就不太够，再没了烟苗税无异于雪上加霜，若要施行全面禁烟，他们必须找出其他的路子来补充这部分军费的缺失，否则地主乡绅还未因断了财路而向他们发出抗议，川军内部就会先产生兵变。
张副都督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不论如何，在眼下这个局面下，至少要保证全面禁烟开始后的一年内，军费是足够的。”
“如果各师不新购装备，倒是能勉强支撑大半年，大半年后……”胡文微微停顿了一瞬，接着道，“政府不拨款，没有新的资金流汇入，半年后川军发生哗变，莫说维持现状，恐怕川、渝二州会因此大大小小战火不断。”
这已是他最后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生存机会了，可千万不能中道崩殂，否则他连哭都没地方哭，左思右想，也就只能去祖坟对着列祖列宗哭一哭了。
他的话使得屋内又沉默了下来，张副都督眉头紧蹙，大概也觉得军费甚是难办。
熊瑾左右看了看，在一片安静中开口，“如果中央一直不拨款，我们就想法子逼他们拨款，只要政府拨了款，安生渡过一年应当不是难事。”
闻言，胡文面上一哂，只说了一句，“你我都知道的，这几乎不可能。”
“几乎不可能，并非是绝不可能，”熊瑾轻咳一声，“要我看，大不了示敌以弱，对袁大总统和中央哭穷，多哭哭，哭的人家烦了，说不定就会拿些钱打发我们。”
这话一说出口，熊瑾自己都觉得脸红。
虽说他们三个出身不同，但能走到这一步，性格都不是软弱的，且都从正经军校毕业，哪里做过哭穷这种事？
“哭穷？”胡文的神色变得古怪，“熊大师长，我没听错吧？你让我们对中央哭穷？他们怕是巴不得看我们的笑话，这样做不是主动将笑料给人家送上去吗？以后咱们川系还如何在各派系中立足？”
熊瑾被噎了一下，仔细想想，胡文说的也不无道理。
正这时，玉清适时开口，“其实，熊师长所提出的‘哭穷’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三位不能只对着中央和袁大总统哭，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张列五沉吟片刻，眸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对着川、渝二州，乃至全国的百姓哭穷。”
玉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张副都督说得极是，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哭，那何不哭个大的？找一位知名记者对川军上下做个采访，拍一些真实的照片，然后写下一篇报道，大致的意思就说：
虽然川军士兵生活略显拮据，但他们依旧坚定不移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守护川、渝二州百姓的安危，最好的例子就在眼前，尹大都督西征之大捷。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川军政府态度坚定的施行禁烟之举，绝不向百姓收取不义之财，一番歌颂支架，莫说袁大总统不得不意思意思，川、渝二州的大财主们也得意思意思，三位觉得呢？”
三人略一思忖，不得不承认，抛却那不必要的面子，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而且，老祖宗的话一贯很有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得民心的政府注定了会被社会和百姓所抛弃，如果运作好了，此举还会给川系带来不同于其他各军阀的名声。
“一年之后呢？又该如何？”胡文缓声问道。
熊瑾不假思索的回答，“急什么？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去想办法，实在不成，大不了向那群外国人借钱，至于还不还……还不是由我说了算？”
张列五默默地在桌子底下对着熊瑾竖起了一根大拇指，还得是你啊老熊，川系的将领中，也就只有你能做得出这样混不吝又令人心胸畅快之事。
玉清依次看了三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其实，一年后的军费也是有法子解决的，只看三位愿不愿意以个人的名义对我计划组建的工厂进行投资。”
“……”
不仅没有进项，还得从他们的私库中掏钱，这是三人完全没有想到的。
张副都督想了想，试探着问，“不知翁大当家打算开一家怎样的工厂。”
玉清不语，只是默默的从她的‘乾坤袖’中又掏出了两叠纸，展平后放在桌上，只抬手示意，邀请他们亲眼一看。
三人看去，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阿司匹林的一部分制造工艺。
马撸牌子从零部件到用材等等极其详细的资料，当然了，也是不完整版。
虽然国内工业化水平不够，但有了这些，再怎么着也能做出次一等的成品。
自产枪支，不仅能供自己的军队使用，还能销售给别的军阀，阿司匹林就更不用说了。
三人不得不承认，他们可耻的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