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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的感受吗？”
莱茵哈鲁特站在原地，陷入沉默。
虎杖不等他回答，用手捂住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喃喃道，“我今天……没能拯救我的朋友。”
“他就在我的眼前，死掉了。”
虎杖悠仁那天喜气洋洋说一起看电影的朋友是吉野顺平，今天在他面前死去的人也是吉野顺平。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可以说事先不知情。
但这一次，吉野顺平当着他的面改造变成了咒灵。
虎杖悠仁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了。
“顺平之前问我有没有杀过人，我说没有。因为我不想模糊生命的界限，一旦杀了人，杀人的选项就会闯入我的生活，那时候就搞不懂生命的价值了。”虎杖像是淋了一晚雨的猫科动物，一边迷茫地寻求帮助，一边又与莱茵哈鲁特保持距离。
他像是与长辈寻求帮助，又像是教堂里忏悔恶行的罪人。
莱茵哈鲁特身上有着强大的光辉，他完美到不像是人类，所以他会给出正确的答案。
因为——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虎杖缓缓蹲在地上，抱着头，不敢看对面的红发青年。
“我今天杀的是改造人，那明天呢？下次呢？我又要杀谁？”
莱茵哈鲁特脱下不能传达体温的黑色手套，用手触碰他的脸颊，温柔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先冷静下来吧。”
微微冰凉的手却源源不断带来着力量，虎杖知道，这是对他的信任，刚刚的情绪稍稍缓和一些。
莱茵哈鲁特弯腰拿起摆在果盘上的红色水果给他，虎杖愣愣接过，不知道他的意思。
“悠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虽然不理解他的意思，虎杖还是老是回答道：“苹果。”
这么常见的水果，总不好装傻说不知道吧。
“恩。”莱茵哈鲁特应下后，又说，“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
“在我的国家，我们管这种红色水果叫做‘凛果’。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样子相似而已，尝过之后才发现苹果和凛果的味道是一样的，区别只是叫法不一样。”莱茵哈鲁特垂下目光，“但当时我还是对这件事有些吃惊。”
“最近我一直在各地找有没有菲鲁特大人的线索。去过的地方越多，我对日本这个国家惊喜的地方就越多。”莱茵哈鲁特回想起最近的经历，“有许多和露格尼卡不同的地方，不是说文化，而是其他各种方面。”
“悠仁，我不知道你对自己身处的世界怎么想。”
“但在我眼里看来，这里表面上是一个十分和平的世界。”
“在这里，普通人只用想着明天怎么生活就好。”
除了苹果和凛果，还有其他更多的差别。
“露格尼卡作为东方亲龙国家，我们的先祖与神龙缔结过契约，如果有外敌入侵，会有神龙出面解决灾难。但是就算这样，普通人的生活也并不简单。”
“大家平静的生活表面下要担心魔兽的袭击，还时不时有魔女教的人袭击。”
“就算这样，人们还在互相欺骗，互相歧视。”
“露格尼卡在几十年前还在进行人类与亚人之间的内战，每年都会有数万人因为这种无聊的问题死去。”
但这些也只是历史书上看到的事了，莱茵哈鲁特并没有亲身经历这么混乱的时代。
“我的祖母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她天生就有【死神的加护】，被她砍过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让人一生都带着流血的伤口生活，她知道这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所以一直害怕去碰剑，她只喜欢花。”
天意弄人，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出生在剑圣家系。
在阿斯特雷亚家族出生的每一个人注定一生都与剑结缘。特蕾西亚因为【死神的加护】一直逃离去碰剑，或许是剑神给她的诅咒，她在十二岁突然获得了【剑圣的加护】成为了剑圣。
就算如此，特蕾西亚还是在逃离剑，一直去偏僻的地方无所事事看着野花。
“但祖母最后还是战胜了自己，不得不上了战场，因为内战给国家带来的消耗太多了。”
这些事情都是在莱茵哈鲁特家庭关系还没四分五裂之前听来的。
“悠仁，对我来说，这里的世界真的是太和平了。”
“祖母为了国家的和平必须克服恐惧拿起剑，每一件事情都必须要做出选择，如果无法选择的话，就会一直消耗下去。”莱茵哈鲁特这才回答了虎杖一开始的问题，“我也做出了选择。”
“但是要问我第一次杀人的感受，抱歉，我忘记了。”
扼杀生命的选项，莱茵哈鲁特要比虎杖悠仁更早面对。
也没有改造人这个暧昧不清的界限，他要更直白地面临选择。
“我只记得结果，那个人死了，所以很多人得救了。”
“至于友人生命在眼前消失的这一点。”莱茵哈鲁特摇头，“抱歉，我不能给你参考。”
“你可能不相信，愿意与我做交心好友的人很少。”
莱茵哈鲁特温柔善良，待人接物都完美到挑不出错，但他并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五岁就担当剑圣之名的莱茵哈鲁特，人生注定不一样。
每一个人看到他，先是想到的【剑圣】，之后才是莱茵哈鲁特这个人。
他作为人的存在感，并没有比虚无的名号来得强。
即使他一点架子也没有，大家心中看到的仍然是【剑圣】两个字。
“知道我是剑圣，还会用平常心对待我的朋友很少。”就是客气过头，认为他是高一等的存在，不愿平等地与他交心，“十分难为情，我在露格尼卡只有两个对我没有顾虑的友人。”
一个是青梅竹马“最优骑士”尤利乌斯，另一个就是日本穿越过去的菜月昴。
结果他为数不多的两个友人，第一天见面就打起来了。
并不是普通地切磋，认真对决的结果是菜月昴没了半条命。
“所以抱歉，我无法理解你的心情。”莱茵哈鲁特一顿，“但有一件事，我是可以肯定告诉你的。”
他说道：“我不后悔。”
蹲在地上的虎杖抬头仰视看他，将近一米九的莱茵哈鲁特腰板永远直挺，就像一个坚不可摧伟岸的巨人。
莱茵哈鲁特的声音没有踌躇：“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因为是正确的。”他说。
他凛然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摇摆，“只要你坚信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就不要畏惧你杀的每一个生命。”
“我相信悠仁你并不是轻视生命的人。”虽然虎杖没有与莱茵哈鲁特说改造人的事，但莱茵哈鲁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猜测，“你愿意做出了这个选择，只能说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
虎杖看向自己的手。
杀死改造人时，温热又黏糊糊的手感，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他自问道：“真的是……正确的吗？”
如果、或许、不一定、还有能让顺平恢复的办法呢？只不过需要的是时间。
“我……”虎杖悠仁心中纠结，“对不起。”
“我没办法跟你一样果断。”
他没办法因为一句“正确”，就忘记手中生命的重量与温度。
五条悟出差回来就看到虎杖在自闭，莱茵哈鲁特则束手无策。
出差前还活蹦乱跳的大老虎呢？
怎么就出去一个星期不到回来就焉了？
五条悟听说事情原委后，从鼻腔中发出长长的感叹。
他从背后掏出一个袋子，摸头道：“作为给你的奖励，我就割痛把我从国外带回来的点心给你。”
虎杖呆愣后，又默默接过点心，“谢谢，我要吃。”
五条悟虽然个子比莱茵哈鲁特更高一些，但总觉得跟五条悟在一起会更从容。五条悟直接盘起自己的两条大长腿，跟着虎杖并排一起坐在地上。用不着面对面，只要能听到声音就好了。
“听听老师我的意见怎么样？”
五条悟的声音与莱茵哈鲁特音色一模一样，两人在实力上也是强大到让人望不到头、。
所以总是忍不住做对比。
讲起往事，或许因为年龄比莱茵哈鲁特大，五条悟的声音更加沉稳与平缓，细节也比莱茵哈鲁特更加丰富。
五条悟隐去不必要的事，缓缓讲起星浆体事件与一年前的百鬼夜行。
一个普通女生的生命和社会大多数人的生命。
以及，走上歧途的挚友，他的生命。
“选择并不是能简单说明的事，没人可以完全判断正确与好坏。”五条悟说，“杀人是不对的，这点毋庸置疑，你是正确的。”
“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我也不能给你正确的答案，等你经历的更多，个子更高一点，变成大人之后，再回头想这个问题。”五条悟起身，“答案并不需要立马得出，你的经历会让你选出答案，现在就老实作为学生的本分，好好追求答案的过程不就好了。”
“五条老师。”虎杖呆滞，“你是不是发烧了？你刚刚居然说了很有‘老师’氛围的话，”
五条悟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因为我本来就是教师。”
“只不过……”五条悟手撑下巴思考着什么。
一向被人说性格恶劣的五条悟冷不丁道，“你不觉得莱茵哈鲁特这个人性格很差劲吗？”
虎杖悠仁：“……”
没法睁眼说瞎话，又不敢说实话，只好沉默了。
五条悟又说了一遍，寻求认同。
“他这个人真的很差劲诶！”
虎杖悠仁默默移开视线：“……”
五条悟下楼，当着本人的面，超大声又又又说了一遍。
“你这个人真的很差劲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