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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楼,小王拎着东西再次乐滋滋的跟在陈勋庭旁边,瞧着一副比谁都高兴的样子。
他想起来今天冯秘书跟自己说的话,厂长这么多年精力全投在了炼钢厂,厂里跟着他的老人,是真心希望能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小王虽然跟着厂长的时间不多,但仅仅一个月,他也感受到厂长的敬业程度,这种敬业程度,平时几乎连个人时间都没有,如果真的跟沈晚月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同志能结婚就太好了。
再次走到病房外面,小王一抬头,却再次愣住了。
人呢?
小王茫然的看了看。
沈晚月同志的位置上根本没有人影。
“去把东西放过去,跟旁边人交代一声,就回去了。”陈勋庭淡淡交代。
小王咬咬牙,“要不......”
等会儿?
从来都是别人等领导,还没有领导等别人,小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大着胆子说出口。
陈勋庭见小王不动,皱了皱眉:“去送东西,等会儿还得赶着时间去趟二叔家。”
“诶好我这就去。”
小王惋惜的叹了口气,进去把东西放到晚月床位旁边的桌子上。
刘丰收看见小王想打招呼,结果小王压根没有理会刘丰收,找了对面的老大爷交代完,又小跑着出了病房。
病房外面,陈勋庭已经到了楼梯口。
小王在走廊上仍旧左右转头寻找着,走廊没人,阳台没人,去哪儿了这是。
“别耽误时间。”陈勋庭语气已经带了几分压迫。
他的时间安排一直都井井有条,不想因为别的什么事儿就耽误后面的进程。
可后面不是没工作安排了,要去厂长二叔家吗?
小王心里疑惑着,还是老实跟着上去。
夏夜蝉鸣阵阵,入夜后人声也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我大哥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没问过你的意思就让钟强去找你,你一个女同志单独在医院,被别人瞧见指不定背后说什么呢,再说了,姐你上次还夸过陈厂长身材好脸蛋俊,大哥到底有没有关心你啊,他不知道你对脸也很看重吗?钟强
那长相,还不如我呢。”
“人家也不算难看,就是普通长相,立民,你小点声先别说了,人家也在二楼住呢。”
“我生气啊,今天我回去的时候,两个孩子………………”
“咳。”
楼梯拐角,谁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
沈晚月使劲拉了一下沈立民的衣服,他这才闭上嘴,抬起头看见是陈勋庭后,摸了摸鼻子,“姐,你刚才没看错人啊......”
“......“
显然,沈晚月刚才跟沈立民刚吐槽过自己好像是看到了陈勋庭。
四目相对。
他总是一副猜不透的样子。
瞧着距离,他刚才应该没有听到沈立民的话吧……………
沈晚月顿了顿,在脑海中搜寻着有什么是合适现在说的话。
陈勋庭:“刚才本来要进去,见你在跟人说话,怕打扰你们,就先上楼看厂里的工人了。”
意外的,陈勋庭先开了口。
他没有解释说要去先看司机师傅,而是直接将刚才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没什么好找借口的。
沈晚月听他这样轻松的语气,心里也放松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就说我只是腿摔了,又没摔到脑子,不可能那一眼莫名多看出来一个人,还看的是陈厂长你,大变活人也不能这么变。”
她的话引得小王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勋庭眼神中也涌出一丝波澜,嘴角含了点笑意:“嗯,你没看错。”
沈晚月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有些太随意了,脸上一热,补充道:“陈厂长来看我?”
“嗯,来看你。”
沈晚月眼神有些诧异,“可是白天冯同志已经来过了,哦对了,我晚上就不吃饭了。”
她躺了一下午也没运动,总感觉胃里不太消化,后来是见沈立民许久不回来有些担心,这才下楼想着看有没有电话亭,然后就碰见了回来的沈立民。
“不是吃饭。’
楼道里的灯光昏黄黯淡,可沈晚月站在那里,眼神中有着他生活里不常见的生命力。
眼神飞扬语气轻快,连带着他刚才沉闷的心情,好像也有些松弛下来。
陈勋庭慢慢说:“带些日用品过来,是我考虑不周,这些本应该昨天就让人送过来的。”
“沈同志,家里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厂长已经让冯秘书下班后去买了生活用品,这会儿应该也送到筒子楼了。”小王连忙也补充道。
堂堂厂长能想到这种细枝末节,沈晚月很是意外,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带着忐忑:“这也太关照了,是不是不合适?“
陈勋庭:“那楼房之前虽然有人住过,但东西都陈旧了,没什么不合适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晚月轻声又说:“我是说......已经很麻烦你了,真的不用再送东西了。”
“不麻烦。”
陈勋庭看着她,语气认真。
小王生怕沈晚月不接受,连忙也说:“是啊沈同志,没有你的话,炼钢厂这次事故就不仅仅是货物损失,还得牵扯上人命官司,你千万别跟我......别跟我们厂长客气。”
沈晚月还是觉得已经收了很多东西了。
单说那套房子,就已经是别人家拿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沈晚月:“那明天就别再麻烦冯秘书过来了,我后天就出院,也不用吃太多东西,我......我天天坐着不动,害怕给自己吃胖了。”
陈勋庭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眉眼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真不用了。”沈晚月以为他在犹豫,以为是自己客气,于是再次强调。
“嗯,明天冯秘书也要忙别的事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晚月舒了口气,伸手在胸口拍了拍。
饭是好吃,可架不住总是来送,她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工作中再来跑一趟。
从前她也是打工人,对打工人容易共情。
一想到自己工作中还得被减去送顿饭,她就觉得这老板不靠谱……………
陈勋庭看着她的小动作,挑了挑眉:“不用有心理负担,白天冯秘书也是来办公事的,他要代表厂里慰问司机师傅。”
沈晚月心里的负罪感少了一点,几乎是下意识接了一句:“真的吗?”
当然真的。
沈晚月问完就觉得自己好像在犯傻,怎么这么就问出来。
人家堂堂厂长,肯定没必要为了一句话撒谎。
“嗯。”
陈勋庭也没没什么气恼的神情,淡淡应了声。
“那白天慰问过了,陈厂长今天晚上过来也是慰问吗?”一直没说话的沈立民茫然的看着陈勋庭,“要慰问两遍?这炼钢厂福利也太好了吧。”
陈勋庭缓缓给他解释:“白天是代表厂里,晚上我是代表个人,他在事故中虽然把车开到了河道里,但却在危急关头,用全力想办法保了孩子的安全,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来一趟。”
沈晚月听完,心里暗自佩服陈勋庭。
难怪炼钢厂的人虽然有怕他的,但更多还是尊敬他。
这样一个想的全面,而且照顾员工的领导,也难怪有那么多追随者。
哪儿像自己上一辈子的资本家老板,发烧三十八度都得被他微信call醒,喊起来继续给甲方爸爸改方案。
想当年在家办公的时候,简直比在工位上班还累,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恭候老板的指挥。
回想当社畜的日子后,沈晚月对陈勋庭多了几分好感。
不错,这时代的老板就是比后世的资本家靠谱。
跟着这种人打拼,打工人打着工也心里舒坦。
她心里的想法改变,眼神也随即跟着柔和了不少,倒是把陈勋庭给看得有些莫名。
他怎么从沈晚月同志眼中,硬是看出了几分车间工人看自己的神情呢??
他虽然当了快十年的厂长,也经常被人当做领导看待。
但不代表,他喜欢被沈晚月这么看待。
“…………”陈勋庭微微顿首,“怎么了?“
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的眼神。
沈晚月毫无察觉,眼神尊重再加一分,“没什么,就是感慨这真是个好时代啊!”
MME:“......“
有好时代的带领,才有这样为工人着想的领导。
“您也是个好领导。”沈晚月补充。
陈勋庭方才松弛的眼神淡了几分。
“沈同志客气了。“
连您都用上了,这可真是把自己当老领导了。
沈晚月也没察觉到气氛不对,反而还因为听说了这些很高兴,犹豫着又问:“陈厂长,我能问下您跟旁边服装厂的厂长相熟吗?我以后可能要去他那儿打工,他对员工不算差吧。”
打工?
陈勋庭琢磨出意思来:“欧阳厂长比我年纪大许多,也是老资历的领导了,对员工一直都很不错。”
他们这些国营大厂的员工工资福利都是固定的,只不过他不想让厂里工人觉得寒心,出了事儿都会尽量自己出钱多补一些。
沈晚月眉眼弯着笑了出来:“那我就放心了。”
她一副担心的样子,像是从前在别的地方受了领导欺压一样。
不过她来的地方,兴许确实不如沪市的工厂条件好。
“你以前工作过吗?”陈勋庭问。
沈立民站着无聊,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抢答:“没有,我姐身子弱一些,在家里都不怎么干活儿的,后来最多就是带带孩子。”
言下之意,我姐可吃不了一点苦。
陈勋庭看了看沈立民,又看向沈晚月,“你要去服装厂?准备做什么工作?如果是车间工人,可能会累一点,你写字怎么样,如果可以,能去试试办公室文员。”
沈晚月想,如果设计师当不了,文员也可以接受。
“文员要做些什么?”
“整理文件,梳理工厂开会内容,比冯秘书这种要轻松很多,你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他耐心解释完,再看沈晚月的反应。
沈晚月对这个工作还是很心动的,也不知道今天宣传部说给她安排工作,可不可以换成这个。
“谢谢陈厂长,等出院以后,我去问问看。”
“嗯,你要是还有不知道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应该没什么事儿了,陈厂长您这么忙,我总打扰你也不好。”
“不打扰。”
陈勋庭说完,沈晚月愣了愣。
不打扰吗?
下一秒,出于打工人本能,沈晚月第一反应是那他工作到底是真忙还是假忙?
可是一想,他跟自己从前那个只知道指手画脚的领导可不一样,连忙甩开了这个念头。
陈勋庭也顿了顿,补充道:“事故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不算忙。”
沈晚月还想要再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看着陈勋庭认真的眼神,还是换了个说法:“那我有机会一定去请教陈厂长。”
陈勋庭眼神柔和了一些,“嗯。”
沈晚月:“谢谢你陈厂长,你是个好领导。”
不能拒绝领导突如其来的关心,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陈勋庭本来情绪好转,听到后面,眼神再次有些无奈。
“你上楼吧,虽然是夏天,夜里也凉。”
“好,那......”沈晚月顿了顿,转而看向旁边的小王。
沈晚月:“小王同志也辛苦你又跑一趟,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小王没想到沈晚会问候自己,脸上一热,不好意思的揉着脑袋,“不辛苦不辛苦,祝沈同志早日康复。”
陈勋庭已经绅士的率先侧了身子,保持了一定距离给她让路。
道了别,姐弟两人才上了楼。
“我瞧着人家陈厂长人就不错,大哥干嘛对他这么大意见?”
沈晚月好奇的看向沈立民,“为什么这么想?”
沈立民:“我也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姐,你看,按道理来说,人家一个大厂长,没必要自己出钱贴补工人,也没必要来看咱们,而且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没有那种有压迫的感觉。”
“姐你记不记得咱们村生产队的队长,当个屁大的队长,真把自己当盘菜,整天吆五喝六的,我瞅着人家大厂长也比他和气。”
“就冲他能不仗着自己的坐的位置给人试压,我就觉得他人品不错。”
沈晚月笑着惊叹:“没想到你还挺会观察人的。”
沈立民扬扬下巴,“别的人就算了,但如果是姐你的相亲对象,那我肯定好好研究过的,哦对了,还有刚才。”
“刚才怎么了?”
“他不是说了,看你身边有人这才没进去吗?这就证明他很尊重你的想法跟感受啊,你想在家里,咱爹啥时候看见咱妈在外面跟人聊天,都是凶了吧唧的喊咱妈进门做饭。”
沈晚月却垂眸想了想,“我倒是觉得,他也可能是不想再继续相亲了,这才无所谓的态度。”
“无所谓能给咱送饭呀。”
沈晚月皱起眉:“人家不是说了是顺便送的。”
“行行行,顺便送的。”
顿了顿,沈立民又侧过头打量着自己这个从小最亲的姐姐。
“姐,这次出来,我总觉得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沈晚月心里一紧,故作轻松:“怎么不一样?”
“就是………..你好像比之前性格更开朗更直率,有话也不藏在心里了,不过嘛,在感情上,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那有怎么个一样法儿?”
“就是你对感情很迟钝,我总觉得别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你就总会忽略。”
对沈晚月来说,这还真是个熟悉的评价。
早年那几段校园纯爱,前男友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么评价她的。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性格,干脆只谈理性不谈爱,遇到男人了,更多的时候都是分析利弊,择优选择。
俩人说着也到了病房,进去之前,沈立民压低了声音,“姐,那个钟强,你知道为啥我觉得不如陈厂长吗?”
“......因为外貌还是因为家室?”
“都是,但还有一点,今天哥也跟我说了,他条件虽然没那么差,可别忘了,他有一个闺女,听他说,他那个闺女一直没放在身边养。”
沈晚月对钟强了解并不深,但忍不住好奇问:“那放哪儿了?”
“他媳妇儿去世后,就直接送到他姐家养着了,姐,按照他的条件,昨也不会养不起一个姑娘,就算忙了点,他不是也说只有夏天才常来医院吗,可他闺女一直都在他那边,听他那意思,是一个姑娘就当送出去了。”
闻言,沈晚月果然立刻皱了眉。
“大哥还说以后你嫁过去还省点麻烦,可我寻思吧,咱们家当初就算爸有些意见,也还是好好养了五年,他媳妇儿刚死就把孩子送走,这男人外表看着老实,也不是坏人,但一准是个心硬的。”
沈晚月也觉得奇怪,认同的点了头:“都说老实人好,老实人能过日子,但这老实人,也不见得就什么都好。”
“就是。”
眼瞧进了病房,姐弟两人也没再说下去。
陈宏伟家。
“松柏吃完饭跑出去还没回来?”
“胜利去找了。”
席巧云说着,翻了翻陈宏伟的包:“怎么没买卤煮汤料?过几天立了秋,我寻思纯点圈子蹄膀,给爸妈也送去点,他们往年不都说我做的好吃。”
席巧云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抬起头,却看见了陈宏伟一脸的颓唐失落的走出屋门,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色。
“巧云,你跟我结婚得有快二十年了吧。”
“咋了,忽然说这个。”
“你跟着我这些年,家里的事儿都是你操劳的多,还要忙工作,还要照顾孩子,家里除了老四虽然都不是你亲生,但你都当自己孩子一样照顾,辛苦你了巧云。”
席巧云皱起眉:“宏伟,是不是又出啥事儿了?你别吓唬我啊。”
“………………炼钢厂货车的报损出来了。”
席巧云一愣:“多少?”
陈宏伟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四千五百块钱,再加上司机的赔偿跟沈同志的补偿,怎么也得七千块钱才够。”
席巧云倒吸了一口冷气,“咋这么多?不可能吧,我之前可是听胜利说过,不是还有啥保险,这玩意我不懂,但是据说是可以承担一部分钱赔偿给炼钢厂,还有勋庭那边你问了吗?”
“电话里问了,虽然有保险,但责任在我们,大头还得我们自己拿,勋庭那边也帮不了什么忙,厂里的赔偿只能走私对公的账户,也走不了勋庭的账户,况且他也不能徇私啊。”
陈宏伟越说,心里越难受,“算下来,刨除保险,咱们还是得再拿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这对任何家庭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席巧云也惊了,透心凉,也顾不上卤肉,失魂落魄的跟着坐在旁边,“家里几个孩子怎么说的?能不能拿出来点?”
“老二自己孩子出了事儿,肯定要拿钱,说过两天寄回来一千五百块钱,老大我还没跟他说,胜楠这孩子嫁过去以后,婆家一直给她脸色看,她自己日子都难过,我不想找她。”
剩下的,老四陈向前还在外面上大学,老三陈胜利………………
“胜利说他不管。”
陈宏伟有些生气的哼了一声,但随后又叹了口气。
席巧云却好像早就想到了,苦笑着说:“胜利是这个脾气。”
顿了顿,席巧云咬了咬牙,看向丈夫:“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的,总得面对才行,家里钱?一?,再借点,应该能还上,咱们日子还长呢,以后再慢慢攒就是了。”
家里钱一直是两个人一起管,席巧云算了算账后,找了个本子出来。
“你那边的存折上有一千块,我这边还有八百多,?一?咱俩算两千,加上老二的一千五,就是两千五,剩下的我去找娘家借借。”
“可谁家也不可能一口气拿不出来两千五百块钱啊。”
“东拼西凑的,兴许就够了,我找我哥,你再找找三弟跟......
席巧云想说找找勋庭。
陈勋庭跟他这个二叔还算亲近一些,要是张口,一准能帮忙。
“三弟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宏伟苦着脸,又叹了口气:“弟妹那心眼还没针眼大,三弟要是答应借钱,她准又闹得天翻地覆,勋庭不能找,他眼下要结婚,结婚就要用钱,就算他手里能富裕点,要是让他未来媳妇儿知道了,咱脸上也容易过不去。”
他说的都对。
席巧云却有些无奈:“说白了,你就是想要面子,唉,那不借能怎么办?国营厂跟市政府的财政挂钩,咱们又不能给政府财政打欠条。”
“我有个想法。”
陈宏伟低着头,看着脚边的石子儿:“你说我要面子也行,但我就是不想欠人情,巧云.......我想着,跟你商量一下,把咱们这套房子给转卖了。”
席巧云心凉了半截,猛地站起来,“陈宏伟,你面子重要还是这个家重要?我是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想卖房子,这房子当初还是我厚着脸皮去找爸,让他帮忙给咱调过来的,要不然咱们一家还住那筒子楼呢!”
陈宏伟低着头,一言不发。
“外人都说你的好,可是陈宏伟,这么多年了,你觉得你在家里配得上这个好字吗?我嫁过来的时候,别人都笑话我找了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你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那时候都二十多就不说了,胜利当初才五六岁,算是我一手带大
的,这么多年连个妈都没喊过......”
“后来看胜利不反对,我才生了老四,也是生了老四,我才敢去跟爸提出来换房子,你呢?你每天除了上班,家里的事儿操心过一点吗?!“
席巧云越说越难过,眼圈红着,却始终没有眼泪掉下来。
她是个女强人,心劲儿也强,为了不想被人笑话,拼了命的想把日子过好。
家庭上她尽量照顾到每个人,工作上她也尽量兼顾,眼瞧着好不同意孩子都大了,结果老二又把孩子送回来,她还得带孙子。
“我席巧云这么多年来,对得起你,更对得起这个家,结果到头来就会让我没地方住?”
陈宏伟听完这些话其实心里也酸涩的厉害。
可是除了卖房子,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院子外,陈勋庭想要推门的手在半空停留了片刻,还是暂时放了下去。
小王拎着东西在旁边。
这是厂长的家事,他听着总觉得有些尴尬。
“厂长,这几天您辛苦了,我真佩服您能顶得住这么大压力。”小王决定没话找话。
要是换了冯秘书或者其他助理,可能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聋了,不然就算说话,领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聊天。
但小王才来一个多月,小王无所畏惧。
陈勋庭看了一眼小王,然后没了然后。
“......“
“厂长,那等会儿还是先去老爷子家看文星吗?”
这下陈勋庭开了口:“直接回家。”
“诶,为什么?”
陈勋庭看了眼手表:“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五点去厂里。”
“这么早?咱们厂正常八点上班呀,厂长你每天七点过去已经很早了。”
陈勋庭又看了一眼小王:“明天军区那边发的精铁这个点到,我提前去等着入库,免得再出意外。”
“哦哦哦,厂长您真是太辛苦了。”
“厂长,那您什么时候再去跟沈晚月同志相亲呀?“
MNE:“......“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当时把小王喊到身边到底是为了开车还是为了说话,但是仔细回忆一下,他是想惜才,想让小王在身边多学多看,以后调到办公室的。
可是小王话这么多,以后记得还是调到副厂长办公室比较好。
“厂长,我瞧着今天那位男同志还挺眼熟的,似乎也是咱们厂附近的工人,好像还是那天事故后去医院帮忙的人,他肯定在沈晚月同志面前留了个好印象,厂长,我觉得你还是先别等事情忙完了......不过这是我个人想的,厂长您肯定还是有自己
的想法,厂......“
小王?吧?说了半天,换了以前,厂长肯定要提醒自己话密了,但今天却没有,结果抬头一看,原来院子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身边早已经没了人。
小王也不觉得有什么,拎着东西颠颠跟进去,瞧见厂长已经进了屋,扬声喊自己将东西放下后就回了车里。
“小王同志刚才在外面一个人念叨什么呢?”席巧云眼角有掩饰不住的红,只能刻意的背过身,假装看外面。
“没什么。”陈勋庭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存折。
他没有打算久留,所以也没有坐,直接将存折放在了桌子上,“奶奶怕你们跟她开不了口,让我帮忙把这个送过来,里面有多少钱我不清楚,二叔二婶儿你们看着用吧,密码是爷爷的生日。”
“勋庭,这.....”席巧云惊讶的转身,看看存着,却又看了看自家男人。
陈宏伟坐在沙发上,看着存折,一个大男人,竟然眼眶里涌出了眼泪。
过了会儿,陈宏伟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勋庭,你拿走吧,妈养老存的棺材本,我不能收。”
“收不收是你的事儿二叔,我只负责送过来,你如果不要,改天再送回去就行。”
席巧云是想收的,但是碍于陈宏伟,只能站在墙边不说话。
陈宏伟:“勋庭,你那边跟你提过交赔偿款期限吗?”
“嗯,三叔说最好一个月内,二叔您毕竟是在政府里上班,时间太久会发电报到单位,影响不好。”
席巧云呼吸一室,强打着精神问:“勋庭,这赔偿金的事儿,真不能商量一下再少点,一下子大几千,谁家也不富裕,我们......”
“巧云。”陈宏伟打断了她,“都说了别跟勋庭说这些。”
陈勋庭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淡淡解释道:“二婶儿,不是我不帮忙,这赔款金走的是厂里的公账,财务那边跟警方对接,我最多只是到时候签个字。”
“唉,我明白了。“
席巧云长叹一口气,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她要强了一辈子,结果最后,还是要让别人看笑话,在小辈面前哭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席巧云实在是忍不住了。
陈勋庭本意是想直接走到,转身时,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二叔,这钱你还是收了吧。”
陈宏伟低着头:“你别管我。”
“我本来也不想管这个,只是…….……”陈勋庭皱皱眉:“我听你说要卖房子,二叔,这房子不能卖,现在市里的房子紧缺,老员工换分配房都得等几个月,像这样的房子,以后真的不好再回来了。”
“而且二婶儿也不容易。”
陈勋庭眉头紧锁:“二叔,面子有时候跟家里人比起来,还是要分清楚孰轻孰重。”
闻言,席巧云猛地抬起头,捂着嘴看着陈勋庭。
一是惊讶陈勋庭竟然说这么多,二是,他说的自己最想说的话。
她这些年来是苦,但心里却不觉得苦,只要有这个家在,她为这个家做什么都愿意。
可偏偏她最在乎的,是陈宏伟不在乎的,甚至还没他的面子重要。
陈勋庭的话让陈宏伟一时间脸上发热。
连侄子都看出来自己要面子了……………
良久,陈勋庭还是叹了口气:“二叔,如果你不好意思收奶奶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们。”
他对二叔这次处理陈松柏的事情上,有些意见,但一码归一码,回头他再教训陈松柏就是了,可二叔二婶儿对他一直都很好。
当年他被接来沪市,爷爷严厉,奶奶又护不住,打他打的最严重的的时候,是二叔二婶儿把他接走的。
“勋庭,可是你眼瞧也是要结婚的人了。”席巧云连忙想要拒绝。
陈勋庭:“也不差那几千块钱,暂时借出去没什么。
他说的财大气粗。
可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这些年来,他的工资一直没怎么花销过,他不讲究吃穿,也没别的花钱地方,不算是奖金跟补助,单是工资,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陈宏伟埋着脸,过去许久,终于抬起头。
“存折我晚上送过去,勋庭,我明天拿着借条去找你,大概要借两千左右,你心里有个数。”
“嗯。”
席巧云已经瞪大了眼睛,眼泪也不掉了,又惊又喜的。
陈宏伟转头过去,“巧云,我跟你道歉,是我考虑不同委屈你了,以后我会再有问题,我会好好跟你商量的。”
席巧云破涕而笑,抹了抹眼角:“别说了宏伟,别说了………………咱们两口子这么多年过来,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诶,一定好好地!”
眼瞧事情解决,陈勋庭也准备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二婶儿,还得麻烦你走一趟。”
“你说,勋庭你别跟二婶儿客气,只要你的事儿,二婶儿肯定不打含糊。”
“……..……后天沈晚月同志出院,麻烦您带着东西去筒子楼一趟,跟她定一下下次见面相亲的时间。”
“!!!“
席巧云跟陈宏伟对视一眼,欣喜的抓住了男人胳膊,“诶哟!真的啊!勋庭你可算是想开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没事儿的时候担心的,就怕你又反悔不想相亲了!”
陈勋庭没有他们那么激动,解释道:“本来也没说反悔,只是意外没见成,当然要换个时间正式见面,互相认识了解一下比较好。”
他总觉得,沈晚月对自己似乎是有些误会。
“成,你放心吧,后天一早我就过去。”
“嗯,麻烦二婶儿了。”
从院子里出来,陈勋庭坐上了车。
“小王,你相过亲吗?我没什么经验,是不是要准备什么?”
“....?!!“
打瞌睡的小王睡梦中惊坐起,猛地支棱着脑袋,“厂长?我没听错吧?”
陈勋庭看着窗户外面,却没有再答话。
医院这边,第二天医生过来给沈晚月换过药,又检查了膝盖,确定了她半月板确实没事这才放心。
解开缠着膝盖的绷带,沈晚月行动比之前更加顺畅。
一整天时间,她都时不时的去外面走走。
今天炼钢厂的人确实依陈勋庭所说,没有人再来。
虽说没了人送饭,可沈晚吃了一天大鱼大肉,再吃医院的食堂,反而觉得清淡有食欲。
不过幸亏要出院了,才住了三天,她就迫不及待想走。
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可在医院,每天睡得多了,反而越睡越累,晚上翻来覆去,还不如在招待所舒服。
这天一早,沈立民见沈晚月醒了,喊护士过来换了最后一次药,便拿着病历去给沈晚月办理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