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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以一种很松弛的姿势嵌在沙发里,许久才睁开眼。
衬衫前襟大敞,牛仔裤松松垮垮的搭在腰间,琴房光线昏暗,价格不菲的羊绒地毯上散落着揪成团的卫生纸。
视频电话已经挂断,他却迟迟无法从极致的兴奋中抽离,脑海中时不时还会浮现出镜头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泛着淡粉色的脸颊,微微睁大的浅咖色双瞳,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还有挪不开的视线。
喉结一滚,韩佑舔了舔干涸的唇。
有点好笑。
用一整个学生时代去保护的女孩子,现在,却一心想要把她教坏。
冷却的时间远比预想中更漫长。
韩佑低垂着脸,从果盘里挑了只橘子捏在手中把玩??冒雨买回这些橘子的第二天,温廉纤就飞去了别的城市,剩下这样许多,只能由他解决。
早已习惯了。
他们之间的麻烦事,从来都是由他解决。
指甲盖略微陷入果皮。
顺着那道细缝,韩佑不急不缓剥开了那只橘子,橘子皮一块一块掉落在脚边,清新的果香瞬间飘散开来。
他掰开一瓣橘子,稍微清理了一下错综的白色经络,送入口中。
微酸,多汁。
隐秘地刺激着神经末梢。
记忆恍惚间重回那个夏天,悠扬的b小调协奏曲被毫无预兆闯入视野的一只橘子打断………………
韩佑还记得,自己一抬眼就看见了楼上的温廉纤。
身穿白色法式睡裙的少女压着怒意、立在窗边,因为刚睡醒的缘故,眼神有些迷糊,一头长发也显得蓬松零乱,低头与他对视的那一瞬,琥珀般的眸子里又翻涌出一丝赧意,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拉上了窗帘。
徒留他一个人愣在原地。
迟迟没有等来后续,韩佑捡起那只橘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房门。
他虔诚又仔细地剥开从天而降的礼物。
橘子瓣柔软细腻,抿在双唇间轻轻地碾,挤出酸酸甜甜的汁水,果肉被舌尖卷走,顺着喉咙咽下去,成为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那种感觉很微妙,少年暗忖,与喜欢的人接吻大概也是如此了。
青春的懵懂与悸动,最终在想象中具化成烧灼着的火焰。
越来越快,越来越烫。
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如今日这般??满地狼藉。
韩佑后知后觉,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在肖想一场能够淋湿自己的廉纤小雨,多年以后美梦成真,回甘过后,仍有酸涩。
雨是握不住的。
但他想握住,哪怕用一点旁人所不耻的、下作的小伎俩。
这一年的“冬日音乐会”,爱羽乐团筹备了很久。
周六下午,韩佑提着琴盒,早早来到隆滨大剧院后台休息室。
演出正式开始前还有最后一场彩排,备场区域气氛紧张,工作人员步履匆匆穿梭于乐器箱与道具室之间,管弦乐手们也都在调试各自的乐器,清脆与沉闷的声响交叠着,回响在算不上宽敞的空间里。
韩佑自顾自打理好头发,换上演出服??是那身温廉纤特意为他挑选的高定WhiteTie,抽空拍了张照片发给对方“检阅”,询问她有没有上飞机。
临出门前收到温廉纤的噩耗,说是提前买好的回程航班突然延误三小时。
览星一行还在候机。
带着歉意,温廉纤几乎是秒回消息:我算过时间,不出意外,八点前能赶回隆滨,九点前能到音乐厅。
韩佑宽慰她:赶不上也没关系,明晚还有一场。
温廉纤不乐意:那就得自己花钱买VIP席位了。
深谙温大小姐那副精打细算的性子,韩佑还想说点什么,乐团里的几个小提琴手忽然在他身边驻足。
为首的是首席裴杰,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韩佑,冷不丁开腔:“你这身演出服挺气派,哪里买的?”
看得出来,行头和乐器对他们而言,皆是门面。
韩佑客气地笑了笑:“我老婆准备的。”
有人嬉皮笑脸地接过话:“什么牌子,我回家也让老婆准备一身......”
燕尾外套的基本裁剪维持着维多利亚时期的结构,前身衣摆很短,只有六粒装饰扣,于是轻而易举被他翻开查看标签。
继而有人发出轻呼:“靠,Moons的?!”
这群小提琴手里也有这方面的行家:“官网没见过这一身啊,难道是传说中的高定款?那不得至少六位数!佑哥,你老婆对你也太好了吧?”
“有钱又舍得给老公花,人间理想小富婆!”
“我说呢,之前在排练厅门口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那姑娘气质特别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佑哥,怎么追到手的啊,传授一下经验呗?”
惹人厌恶的语气。
惹人厌恶的动机和目的。
他们并不了解温廉纤的家世背景,韩佑也不想多提,借口说要给琴弓上松香,敛笑起身,企图远离是非。
回身之际,却发现那些家伙仍聚在原地????议论着什么,间或毫不避忌地发出嗤笑声。
即便一下飞机就打车赶往隆滨大剧院,温廉纤还是迟到了。
她发誓,自己从未如此狼狈地出现在韩佑的演出场合??音乐厅VIP席第一排,还是在临近演出结束时才匆忙入场。
撩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猫着腰、踩着《卡门幻想曲》的节拍,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偷感极重。
两人并没有任何视线交集,但温廉纤知道,韩佑一定注意到自己了,说不定还会在心里笑话她的冒失。
只是看到舞台上男人逐渐扬起的唇角,她又觉得,被笑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温廉纤定了定神,放松四肢,正打算好好欣赏交响乐,邻座忽而传来迟疑的呼唤:“......温廉纤?”
她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成熟沉稳的脸。
有点眼熟。
辨认数秒,温廉纤在脑海里精准筛选出一个名字:孟延川。
高一时,她曾经代表文星双语参加过市里举办的辩论赛,学校当时请了两名优秀毕业生校友担任辩论队指导教练,其中就有孟延川。
彼时的孟延川就读于楠丰大学法律专业,连续数年参加“楠丰?新青年”杯辩论赛都取得了优秀的成绩,他阐述论点时逻辑清晰、一针见血,再加上外貌出众、谈吐得当,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温廉纤当初很崇拜这位高材生学长,比赛前,刷了不少他的攻辩视频。
偶尔还拉着韩佑陪她一起看。
只是时隔多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褪去了当初的青涩模样,她也不敢轻易相认:“你是孟学长?”
没料到小学妹还记得自己,摘下金丝边眼镜的孟延川欣喜应声:“好久不见。”
叙旧的话近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隆滨?”
温廉纤下意识瞄了眼舞台上动作优雅的指挥家,竖起食指,委婉地做出“噤声”动作,示意他稍后再聊。
孟延川会意地点点头。
然而半首曲子过后,他便将手机递了过来,界面是自己的二维码名片。
温廉纤不好推脱,扫码添加好友。
屏幕上显示成功添加“德胜律所孟延川”之际,涌泉般的交响乐也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音乐厅陷入了短暂的静默,随后,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舞台上下两道视线急迫地交汇、纠缠,擦出无声的火花。
顶部射灯缓缓亮起,指挥家带领爱羽乐团各声部演奏者向观众鞠躬致敬后,孟延川也终于得以解除“禁言令”。
他转过身,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饶有兴致地望向身边人:“我记得,你从楠丰大学毕业后就留在阅川任职了,这次是来隆滨......出差?旅行?”
孟延川比温廉纤大三届,两人念大学时也打过几次照面。
收回落在韩佑身上的目光,温廉纤一一解答对方的困惑:“是家里的安排,让我过来负责分公司的事宜,我估摸着得在隆滨待一两年。”
出于礼貌,说罢,她将话题抛回去:“你呢?”
像是在等这句话,孟延川顺势递上自己的名片:“我今年年初在新区开了家律所,打算留在隆滨这边发展了,如果温总需要法律相关的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温廉纤眼睛一亮,说起来,览星文投确实急需法律顾问服务??总不能一直蹭阅川集团总部的法务团队。
她想省钱不假,但也想挣脸。
递名片变成了换名片:“......还是叫我温廉纤吧。”
孟延川也不推脱:“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名字挺有诗情画意的。”
温廉纤小幅度扬了下唇:“我也这么觉得。”
有了合作意向,久别重逢的老校友很快破冰,趁等待其他观众离场之际,聊起各自的近况。
因为过于投入,温廉纤甚至都没注意到走下舞台的丈夫。
韩佑提着小提琴,站在热衷于拓展人脉的妻子身后,轻咳数声示意自己的到来。
温廉纤这才回神,主动为他做介绍:“你还记得孟学长吗?文星双语辩论队的指导教练,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
韩佑打断道:“我记得。”
男人的眉眼在笑,唇角却略微下压:“以前看过那么多遍他的视频,怎么可能忘记。”
瞧出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年长几岁的男人主动伸手向韩佑示好:“你好,我叫孟延川,是温廉纤的学长。”
“韩佑。”
绽出难以称之为友善的笑容,韩佑握紧了孟延川的手,学着他的语气介绍自己:“......是温廉纤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