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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自救
封控的第七天,华盛顿特区的天空阴沉得像一块浸水的抹布,散发着潮湿的寒意。
托马斯家的厨房里,露西准备做午餐,她打开冰箱冷藏室的门,里头空荡荡。
曾经塞满新鲜蔬菜丶牛肉和奶酪的架子如今只剩几根蔫巴巴的胡萝卜和一小块干硬的奶油,冷冻室里也只剩下一袋冻得硬邦邦的豌豆。
她转身朝二楼喊道:「维克多!你得去市场换点蔬菜和肉回来,不然我们只能啃面包了!」
周青峰的饭量大,一顿能顶两三个人吃。这导致家里的食物消耗加倍。
封控前囤下的物资消耗得飞快,要不是车库里还有几袋面粉和白糖,他们早就跟街上的邻居一样,靠啃罐头过日子了。
幸好这栋别墅的厨房里有烤箱和面包机,露西早早就开始和面丶发酵,把面粉变成了一个个金黄酥软的面包。
这极大减少了食物的消耗量。
今天早上,她又烤了一批奶油面包,香气从烤箱里溢出来,弥漫了整个客厅,连汉默老头都忍不住从沙发上抬起头,嗅了嗅鼻子。
听见呼喊,周青峰从二楼下来,戴上口罩,套上护目镜,穿了件印着超人图案的外套,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生怕见光的病人。
「如果看到有人交换卫生巾和厕纸,记得带些回来。」露西将几十个面包装进纸袋。
周青峰捧起纸袋,随手抓了其中一个面包塞进嘴里,囫囵的嚼了几口,拉着一辆手推车,穿过后院的灌木树篱,朝隔壁街区走去。
两条街外的「市场」就是居民自发凑起来的交易点,设在一片停车场里。
很多人随便摆个桌,铺块布,就将家里零零碎碎的各种东西拿来交换——从罐头到电池,从毛毯到工具,一应俱全。
这里有高官显贵,有大学教授,还有业界精英。
但此刻所有人都平等,戴着口罩和手套,裹着厚厚的衣服,把自己捂得像个木乃伊,生怕露出一寸皮肤。
封控让金钱变得毫无意义,美元钞票连擦手的价值都没有,交易全靠以物易物,看谁手里的东西更实用。
手推车靠近第一个摊位。
那是个大胖子,裹着一件印着卡通熊头像的宽大T恤,外加一条松垮的运动裤,体型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周青峰凭着这身标志性的装扮认出了对方,低声打招呼:「嘿,蒂姆,你今天卖什麽?」
「冰淇淋。」蒂姆瓮声瓮气地回答,声音从口罩里闷闷地传出来。
他从身后的塑料箱里掏出一桶白色的商用冰淇淋,桶身上还沾着凝结的水珠。
「别问我为什麽会有冰淇淋,我也不知道。那帮当兵的昨天开卡车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给我们街区每家都塞了一桶。
现在一公斤面包换一桶冰淇淋,你要不要?」
那桶冰淇淋足有五公斤重。
市场没有冰柜,气温又高,保不住这玩意儿,蒂姆找了个塑料箱来保管,但他的摊位旁已经积了一小滩水渍。
这胖子一脸无奈,显然也知道冰淇淋在这种时候根本不能当饭吃。虽然没开口,但看得出他很想把这该死的玩意换些面包。
不过冰淇淋属于高脂肪食物,对周青峰这种热量消耗大户来说,倒是个意外的惊喜。
他从手推车里拿出五块露西烤的面包——表面金黄,带着淡淡的奶油香,手指一按还能感觉到里面松软的质感。
蒂姆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接过来,像是怕周青峰反悔似的。他捧着面包闻了闻,低声嘀咕:
「谢了,兄弟。你不知道,我家两个孩子,为了喂饱他们可真不容易。这些面包至少够吃一天了。」
周青峰没多说,弯抱起那桶冰淇淋塞进手推车。
——
七天里,负责封控的国民警卫队来了三次,每次都像从科幻电影里走出来的场景.
士兵们裹着白色防护服,面罩后的眼神冷漠而疲惫,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第一次来时,天刚蒙蒙亮,军用卡车的引擎轰鸣把社区从睡梦中惊醒。
几个士兵挨家挨户敲门,如果敲不开,他们会直接破门而入。
他们不关心屋里住的是谁,更不问身份,只冷冰冰地问一句:「屋里有人死了吗?」
如果回答是「有」,他们就拖着黑色的裹尸袋进来,把尸体抬上卡车,开去不知名的地方火化。
如果有人病了,不管是发烧咳嗽还是奄奄一息,他们只会耸耸肩,说:「会上报,让急救车来接。」
可谁都知道,华盛顿特区的医院早就人满为患,急救车的声音越来越少,医护人员自己也一批批倒下,连防护服都开始不够用。
之后的几天,只要街头响起引擎声,几乎都能看到穿防护服的士兵在搬运尸体。
每次来都能运走十来具,死者大多是老人,乾瘪的身躯被裹得严严实实。
社区里渐渐传出风声,说医院的床位早已爆满,重病的患者摊在走廊的担架床上。
火葬场二十四小时工作,因为尸体连太平间都塞不下了。
按说病人这麽多,把他们转移到马里兰州或者维吉尼亚州,总可以吧?不行。
华盛顿周边两个州都拒绝接受病人,他们要把本州的医疗资源留给本州的居民。顶多.帮首都火化一下尸体。
除了收尸,警卫队也会送点生活物资,但物流过程极不专业,完全是敷衍了事。每次卡车开来,只带一种东西。
前天是卷心菜,昨天是土豆,今天是莴苣如果想吃点别的,居民就得自己跑去隔壁街区换。
士兵们只管把社区之间的主干道封死,竖起铁丝网和路障。至于社区内几千上万人的流动,他们懒得管,也管不过来。
周青峰带着手推车,花了半个小时,把露西烤的所有奶油面包都换了出去——军队也发面粉,但会烤面包的人真不多。
主食在市场上是抢手货。
手推车里现在塞满了各种东西:一桶半化的冰淇淋丶一大块血淋淋的牛排丶一筐水果丶两大包卷纸丶以及露西特意要的卫生巾。
他低头检查战利品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声:「维克多!维克多!」
周青峰猛地回头,有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跑过来——是对面那个叫杰克的邻居。
他穿着沾满泥巴的黑色羽绒服,口罩歪歪斜斜,护目镜后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焦虑眼睛。
杰克跑到近前,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像是在确认没人注意,然后一把抓住周青峰的胳膊,低声道:「跟我来。」
两人快步走到市场角落,站在一堆废弃的纸箱后面。杰克喘了几口气,压低声音问:「维克多,你想不想逃出去?」
「你有什麽办法能在无人机的红外镜头下穿过国民警卫队布置的铁丝网?」要是能逃,周青峰早就跑了。
杰克看看左右,低声道:「为什麽要从地面逃?华盛顿特区可是米国首都。
从一百多年前,这里就在构建密集的地下交通网。有些交通网还在使用,有些则废弃。这其中说不定有些疏于把守。」
周青峰对此倒是大为意动,反问道:「你懂华盛顿特区的地下交通网?」
杰克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我不懂,但肯定有人懂。『白房子』那边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现在病毒毒性极强,封控就像开玩笑似的。街区每天都在死人。我们不逃一定也会死。
我正在组织一个团队,大家想办法逃出去。你身手不错,如果愿意加入,晚上七点来我家。」
说周青峰『身手不错』,是因为前两天他在市场跟人发生争执。
有个官员平日横惯了,想用美元换面包,被周青峰拒绝后还发怒。他一拳将对手放倒,显得相当强悍。
杰克说完,拍拍周青峰肩膀,转身离开,似乎还要去联络其他人入伙。
周青峰带着生活物资回来,顺带把『从地下离开』的想法跟露西和汉默一说。
露西对此嗤笑道:「对面的邻居肯定还处在四处拉人的构想阶段,就像画个PPT就四处拉投资的骗子。」
昏沉沉的汉默忽然开口道:「『正义之树』就有人熟悉华盛顿特区的地下交通网。
那家伙负责城市规划,身体应该还不错.且正好住阿灵顿附近。」
周青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正义之树』真是人才济济。」
露西意有所指的瞥了他一眼,「确实如此。」
——
夜幕降临,露西正在厨房里清洗最后几个盘子,汉默老头则窝在沙发上打盹。
对面邻居再次来邀请周青峰,期望他去参加所谓的「逃离协会」,说是相邻街道有十几户人家都想交流一下彼此想法。
但周青峰婉拒了,他拿出封控前买的交通地图,按照汉默老头提供的地址,套上连帽衫,戴上口罩和护目镜,推开后门,消失在夜色中。
街道上,负责封控的士兵三三两两地靠在路障旁,防护服下的身影显得懒散而疲惫。
他们手里端着步枪,却没多少心思巡逻,更多时候是抬头盯着天上嗡嗡作响的无人机。
那些冷冰冰的机器才是真正的眼睛,盘旋在夜空中,红外镜头扫视着地面,监控着铁丝网内外的动静。
按照「白房子」和国会山那帮权贵的算盘,华盛顿特区的封控是为了打造一块「净土」,把病毒挡在铁丝网外。
特区内的公务人员有的打了疫苗,有的染了病,只要熬过去,就能达成群体免疫,核心官僚体系就能重启。
至于眼下的物资短缺丶生活不便,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素质不高」的底层人不懂高层的苦心。
而这过程中死掉的老人和孩子,不过是宏大叙事下的「必要之恶」罢了。
可周青峰没见谁真心接受这套说辞。
每个街区就被分割成小块,铁丝网就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街道上,上面挂着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像野兽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四周。
个别地方还搭起了临时哨塔,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地面,照得树影摇晃,像鬼魅在起舞。
夜里的街区并不安静。
穿防护服的士兵开着吉普车来回穿梭,车载广播用单调的机械音警告:「请勿随意活动,避免病毒传播!」
可这话在夜风中飘散,没几个人当回事。
不同街区获得的补给不一样,哪怕隔着铁丝网,市场交易照样在进行。
有人捧着一捆卷心菜,有人拿出自己的药品,有人甚至在不同街区之间倒卖,讨价还价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进行一场秘密仪式。
昏暗的街角聚集着三五成群的居民,裹着厚厚的衣服,低声咒骂着「白房子」的官僚祸国殃民。
有人挥舞着手电筒,有人大喊大叫,有人乾脆拿根棍子敲打路边的垃圾桶,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愤怒。
街区间的铁丝网相对较矮,封控的士兵们管得也松。
周青峰避开那些嘈杂的灯光和人影,总能仗着自己身体素质好,无视沿途阻碍,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向几公里外的莱昂公园街区前进。
莱昂公园是个历史悠久的住宅区,街道两旁是成排的平房和殖民风格房屋,屋顶被爬山虎覆盖,树荫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周青峰对照着汉默老头给的地址,轻盈地跃过几道灌木树篱,避开了摄像头和探照灯的扫射,停在一栋房门紧闭的住宅前。
这栋房子不大,外墙漆成深灰色,门廊下摆着一张破旧的藤椅,旁边还有个生锈的花盆,里面只剩几根枯萎的茎。
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像是有人点着蜡烛,忽明忽暗。
周青峰确认路牌和门牌号,上前几步,轻轻敲了敲门。
木门发出低沉的「咚咚」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等了几秒,里面没有动静。
又敲了两下,这次稍用力了些。可门窗后的灯光依旧摇曳,依然无人回应。
周青峰退后一步,眯着眼睛打量这栋房子。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他不再犹豫,绕过正门,脚步轻悄地走向后院。
月光清冷,照得地面泛起一层冷冷的银辉。后院的篱笆修的齐整,草坪也很乾净。
只是走到院子后门,周青峰猛地停下脚步——后门的房梁下挂着一具上吊的尸体。
绳索深深勒进脖颈,被拉断的脖颈在月光下歪歪斜斜,白发苍苍的头颅显得格外狰狞。
夜风吹过,尸体微微晃动,绳索在房梁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叫人的心跳在寂静中变得异常响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