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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给叶满开了门,在沈谦遇报出一个诊所医院的名字后,车就平稳地开始驱使向目的地。
叶满看身边的人的态度是非带她去医院不可。
不知道为何,她和他交流的过程中其实没有感觉到他任何的不礼貌和轻视,但她总是觉得他自带一种压迫和不容反抗。
她的一些小小抗议都是无效的。
不过他的车子里有一种让人安神静心的味道,有些些像从前叶满住在山间的那种晨间山雾中松柏的清新和冷冽。
那让她感觉到熟悉和安心。
诊所坐落的位置十分僻静,似乎根本就没有对外开放就诊的意思。
和往常医院肃穆的白色不相同的是,这儿的布置更偏温馨,环境更安静,整个诊所不大,但配备的医护人员不少。
此时是夜间八点。
叶满跟着沈谦遇往前走,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挂着一个“院长”的名牌过来,和沈谦遇寒暄了两句之后,沈谦遇把叶满介绍出来。
“小姑娘手被烫伤了,好几天了,还麻烦医生帮忙看看。”
“您客气。院长随即叫来助理,安排就诊的专家准备。
沈谦遇转过头来,这会子他在屋子里的神色比在车上的时候温和一些,他微微低头,用只能他们两个之间声音听到一样,问她:“你脸上倒是要好了,除了这里以外还有哪里受伤?你现在都说了,院长好给你对症叫人。”
她的确还有别的伤口,但她惊讶于谦遇的了解,好像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必须老实交代。
叶满:“您怎么知道?”
沈谦遇:“我怎么知道?您天天舞刀弄枪的。”
他这会子的腔调不知为何带点匪气。
对接的主治医师安排好了,资料送过来,沈谦遇打开扫了一眼说到:
“邵医生是外科的,你都跟他说便是,要是还有其他的地方有问题,再给你转到其他科室去也不迟。”
说完后两个护士样子打扮的女生过来带路。
叶满有一种自己得了疑难杂症需要专家会诊的感觉。
邵医生全程温和,叶满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沈谦遇接了个电话,在一旁的沙发上似乎是在听人汇报工作。
如果有工作的话其实他可以在外面等,贵宾室宽敞明亮还没人打扰,可他偏偏要坐在里面,摆出个来监督她的造型来。
西装外套被他放在柔软的沙发边上,他半个身子陷进沙发里,但是他靠在那儿的脊背依旧是直的。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束身马甲,一丝不苟的领带抵到喉骨下方,衣着上挑不出任何不妥,但他解开了自己的衬衫袖口,灰蓝色衣料向上挽起,藏着
光的褶皱里才说明他这是私人行程。
他神态认真,但不太常说话,只是偶尔嗯一声或者直接追问。
叶满的眼神不小心被他捕捉到,他会议之余还能分出一句来:“老实跟医生说。”
叶满只得收回眼神去,又和邵医生说:“医生我脚上还有伤口。”
好在都是一些皮外伤,没什么严重的。
沈谦遇挂了电话,看了医生的诊断结果:“挺能折腾啊。”
医生所有的伤口事无巨细地都写在了上面。
叶满:“都好了。”
沈谦遇瞥她一眼:“弄伤的时候不知道疼?”
叶满:“我有简单处理过的。”
沈谦遇:“你自己处理的?”
叶满有点点惜。
沈谦遇:“你没有经纪人?没有助理?也没有私人医生?”
叶满试图解释一下:“您说的那是大演员。”
他微微动了动眉头。
“不过我有经纪人。”她加了一句。
沈谦遇把就诊单放下了,重新坐回沙发上,他这次的坐姿随意多了:“说说吧。你这是惹什么事了。”
“就这样说嘛?”叶满看了看这会的环境。
医生走了,偌大诊室莫名变成他们谈话的会议室。
沈谦遇瞥她一眼:“给你整点酒?“
叶满:“倒不必。”
沈谦遇:“那我能抽根烟?”
叶满:“您随意。”
于是沈谦遇起身,把诊室的门窗户打开。
他根本不当这儿是医院,只当是自己家,也不管医院能不能抽烟,高兴了想抽就抽,唯一要问问的就是叶满介不介意。
北风从窗外吹进来,白色窗帘舞动,顿时屋子里的气氛开始躁动起来。
叶满感觉自己像是要面临一场风雨交加雷电闪鸣的审判。
坐在沙发对面的人拧火,点烟,侧头,嘬一口后整个人完全靠在沙发上,微微抬着眼。
青烟缭绕,他用余光的后半截看她,却没说话。
叶满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她能听到挂在墙面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在走动。
无言地这样持续了片刻后。
沈谦遇手里的烟在北风的催促下加速燃尽,他低低出声:“小满。”
叶满才回过神来,她还坐在就诊室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像一个受审的犯人。
“我和人打架了。”
她用一句话交代了。
沈谦遇:“就这样?”
就这样?这样还不够吗?
叶满补充:“他很有来头,钱老板也要讨好他,而且他说封杀谁,就能封杀谁。”
坐在对面的男人轻笑一声:“我倒不知,昌京城还有这么大能耐的人。”
他这表情像是听了个笑话。
叶满觉得自己懊恼的事在他看来就像是个笑话,不大舒服。
叶满:“事实上我就是没有工作了,原先拍好的片段都没用了,年底剧组忙成那样我去面试,没有一个剧组要我的,人家说一句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那能耐还不大吗?”
沈谦遇:“那你能想到去端盘子,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叶满:“我还能想什么办法?”
沈谦遇:“你就不能找找我?”
叶满这会还能半开玩笑地回呛他:“您能耐比他还大?”
沈谦遇被她气笑了:“叶满小姐看不上我。”
叶满见状,整个人又松下来:“而且我也没有您的电话。”
沈谦遇心想,她放屁,她明明就有他助理的电话,压根就没想到过找他帮忙才是。
沈谦遇:“算是我不对。”
他说完之后从原先的茶几上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手机后很自然地抬头问她:“号码?”
叶满愣住。
他再度出声,重复一遍:“你的电话号码。”
叶满这才反应过来,报了一串数字。
没过一会,她的手机就响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过来。
十一位的数字后几位都是相同的,就像他的车牌号一样。
叶满没动,但也没挂。
沈谦遇也没挂,只是看着她。
叶满被看得头皮发麻,还是最后她把手机拿出来挂了。
“私人号码,还烦请叶满小姐惠存。”
他这会子倒是说话尤为客气。
叶满随即把他的手机号码存了下来。
他于是又把手机收起来,问她:“现在呢?”
叶满:“什么?”
他重复了一句:“现在可以找我帮忙了吗?”
叶满觉得他的言下之意是:这个忙,他非帮不可了。
她想了想,又问他:“您要是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沈谦遇起身,按灭手里的烟,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叶满小姐可以投其所好。”
叶满也站起来,恭敬地问道:“那您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喝茶?钓鱼什么的嘛?”
沈谦遇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看上去这么老派吗?”
叶满忙改口:“那我请您吃饭,我看您还挺爱吃上次那家餐馆子的。”
她说的很认真。
从窗户里灌进来的风其实把她的鼻子冻得红红的,她自己都没发现,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冷。
“就是稍微有点贵。”
她一板一眼地说这些,嘴巴抿成一个小小的弯曲。
他不由地弯了弯唇角。
他往前靠近她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问她:“叶满,你是单核生物吗?”
叶满:“嗯?”
她一个不明所以的嗯就足够把所有的话都打回来。
“行了,送你回去。”他拿过衣服。
叶满问他:“这样就好了吗?“
沈谦遇:“你不说请我吃饭吗?”
叶满加了句:“那是事成之后。”
沈谦遇转过身来:“也没让你提前兑现。”
叶满没发现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他转过来的时候,他袖子衣料碰到她的手臂,叶满才发现他们之间已经很近了。
他的眼神说话间落在她的脸上,她发现了之后感觉自己的脸被像是被什么仪器扫过一样,烫烫的。
叶满收回脑袋:“那我应该怎么做?“
沈谦遇:“什么都不做。”
叶满:“什么都不做?”
她猜想可能那个姓杨的得给沈谦遇面子,但到底人是她打伤的。
沈谦遇人已经要往外走了。
叶满跟上去:“沈先生,你要不帮忙组个局,我一定诚心道歉,赔偿什么的也好说。”
沈谦遇边走边把手臂上的袖子持下来:“这会你有钱了?”
叶满:…………
叶满:“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分期偿还?”
沈谦遇:“你看他像是想让你赔偿的样子吗?”
叶满顿了顿,是的,对方根本就不是想让她还钱,只是让她彻底翻不了身来。
“沈先生......”叶满还想说什么。
“行了。”沈谦遇转过头来,打断她,“你还是想想什么时候能早点攒够钱请我吃饭吧。”
叶满:“那其他的呢......”
他开了门,原先那件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又落到叶满的肩上。
“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北方小年过后,公司正式放假前,张珂给叶满打了个电话。
钱筱为了这事跑了好几趟杨和的医院,没办法,杨家迁怒简心,已经不是靠只是单纯地处理姜弥和叶满这事就能解决了。
最后杨和包了个脑袋出来,不知被谁哄的高兴了,愿意见钱筱。
钱就让张珂打电话过来让叶满也过去,还带上了陈薇薇。
钱总定了个高级的私人宴请饭店。
原先约定的晚餐时间是五点半,一行人都等到了六点半了,杨和才大摇大摆地进来。
杨和一米七八的个子,样貌一般,但仗着家里的资源花名在外,目中无人。
他一进来,钱筱带头哗啦啦地一群人起来迎接,叶满余光发现陈薇薇眉眼下垂,在发抖,但依旧站起来了。
张珂拉了拉叶满,叶满才后面站起来的。
杨和掠过他们,往那儿半躺半坐地,招呼服务员过来,在那儿撒手点着大几千单价的菜。
原先的饮料被杨和大手一挥换了茅台和洋酒。
钱先拿杯子:“杨总,您看,之前是那两个小姑娘不懂事。这些天他们也反思了,你瞧我们薇薇,一听说您在西北的项目开机后,立刻就跑到那儿去帮忙,人都晒黑了一圈,薇薇啊,快敬敬杨总。”
叶满看到陈薇薇闻言拿起小寸杯:“杨总,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敬你一杯。”
杨和扫了一圈,眯着眼睛问:“那个砸破我头的婊子呢?”
钱连忙说道:“我和她解约了,省得在你面前心烦,这次罪魁祸首是她,但其他两个孩子都是好的。”
钱见鬼说鬼话。
杨和头还包得鼓鼓囊囊的呢,听完这话只是把眼神一抛,看向陈薇薇:“你说你,你要是玩不起的话你早说。别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
此言一出一圈人都安静下来。
钱筱出来解围道:“是我的问题杨总,我对下属的关心没有做到位,小姑娘不懂事,我也给您赔罪。”
她说完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再怎么说,钱筱也是简心的老大,一般的局根本不需要她这么讨好。
只是杨家到底是杨家。
钱筱是有点家底子的,找人牵线搭桥说了好话,杨家也不得不给中间人面子,杨和这才愿意来见一面。
至于为什么是今天,主要是他听说沈家那位阿祖高寿,今年负责张罗的是沈家刚上位的那位,谁都想借这个机会卖个脸熟的,杨和人躺在医院里也指挥着下面的人全球飞的去淘了一幅齐白石的真迹。
就约在今晚八点后的局。
这一个小时,杨和就打发钱他们玩。
他眼见钱筱喝的勤快,觉得没什么意思,挥了挥手让她停:“打伤我的人也不是你,你顶多有个管教下属不利的罪名,我来这儿这么久了,倒不见得始作俑者出来说一句话。”
钱放下杯子,缓声:“小满。”
叶满端起酒杯,按照来之前张珂嘱咐的那样,压低姿态说:“杨总,我向您道歉,这是一场误会,我当时太冲动了,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杨和见到叶满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瘦瘦弱弱的一姑娘手劲是好大,打来打去之间砸碎他那个巴黎艺术馆里拍买来的烟灰缸不算,手脚还快,一招一式很是咋呼,他手下几个人比起她来跟废物似的。
最可恨地是踩着他脑袋问他还说不说了!
他现在看到她都是又气又恨的。
他于是高声问她:“说道歉就完了?我的伤算在谁那里!”
叶满于是二话不说,手里的小杯换成红酒杯,白酒倒满后仰头一灌而下。
“您看这样可以吗?”叶满一口气喝完了,放下酒杯来。
杨和一拳打在棉花上,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空气诡异地沉默下来。
许
杨和:“是片酬的事?“
久不说话的陈薇薇趁机打圆场:“杨总,就是一场误会,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后面都免片酬,您看行吗?”
钱筱:“当然不是啦。说什么免片酬的事呀,简心的艺人您自个去挑,哪怕是尹尔,我们简心都是乐意的。”
唐尹尔商业价值不错,杨和是知道的,他底下有个制片人说过好几次想合作,奈何她价格报的高,算起来不是很划算。
白/嫖,谁不乐意呢。
杨和神色缓了缓,手往座椅背上一搭,眼神扫一圈在座的人,最后落在陈薇薇身上:“既然钱总都发话了,我也不是计较的人,这事,就当过去了,不过薇薇啊??”
他拖长嗓音,缓缓说道:“上次游戏没玩完,我过两天定了个游轮,你陪我一起去。”
私人宴会厅明明光线明亮,暖气充足,但四周的空气却潮湿地像是回南天,连装点着壁纸的墙面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水珠。
无声的沉默在此刻蔓延。
叶满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道几乎没什么热气的红星石斑鱼上,昂贵的食材无一人动过筷子。
她没转头,却也感受到了坐在一旁陈薇薇的坐立难安。
最后还是钱筱出声,叫了一句:“薇薇,杨总问你话呢。”
薇薇这才出声:“哦,好。”
叶满听出她的颤音。
杨和也听出来了:“怕什么,还怕我吃了你嘛,那什么”
他的眼神落在一旁的叶满身上,“叫上这位小妹妹,开开眼界,一起玩。”
话音一落,张珂起身说道:“杨总,小满她年纪小,不懂事,很多场合她应付不来的。”
杨和:“你瞧你,年纪小不是问题,天真莽撞不失为另一种风格,都木头搭子一样,还有什么好玩的。”
张珂:“杨总?“
杨和:“怎么?不愿意?”
张珂还想说什么,此刻钱来拉了拉她,笑着对杨和说:“杨总,您要怎么样的姑娘没有,小满比较特殊,她吧,是个武术演员,舞刀弄枪的,年纪小脾气臭,人不灵光事小,主要是您游轮上都是些大人物,到时候小姑娘闯祸了怕是要得罪人抹
您的面子。”
杨和脸色沉下来,略有不满,手边手机响了响,他抬腕看了看,却见那几个相约好的人群里说,晚上的局不成了,沈家那位不来了。
他搜刮来的东西送不出去,心头顿时有气。
“这是你们来道歉的样子?”杨和本就生气,又迁怒于这一桌人,“再野的马我也得给她驯服了。今天就一个选择,要么,跟我上船,要么,给我消失的干干净净的。”
他嚣张至极,本就是仗势欺人。
眼下场景,从钱总到陈薇薇,似乎都要拴在叶满一个人身上。
好像叶满她没得选。
她既不能掀桌子走人,也不能抡起拳头把他打一顿。
她为鱼肉,待人宰割。
张珂还在帮她说话,杨和的脸越来越黑,叶满只能起身,要应下来的一瞬间,门却被人推开。
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
“有热闹看,杨总也不叫上我们。“
门被推开后,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前面的那个人一身的白色西装,清瘦高挺,单眼皮,长相俊美,眉眼上扬。
叶满见过,他叫苏资言。
他一来,在座的包括杨和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刚刚那句半含笑的话就是他说的。
跟在他后面的男人,一身黑色,虽未说话,但气质如雪中松柏,宽肩撑起休闲西装,进来后慵懒入座,轻松入局。
钱是知道苏资言带来的男人是什么来头的,她心里暗暗惊叹了一下,但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对方的来意。
杨和认识苏资言,见状起身迎接:“言公子也在这儿?“
苏资言:“本来晚上有局,二哥嫌麻烦取消了,这会儿我成闲散的了,找个地方坐坐。”
杨和随即明白过来他口中“二哥”的人的身份了,苏资言和沈家那位混的最好,不是他,还能有谁。
杨和立刻面朝坐下来的男人,问到:“想必这位,就是沈先生了。”
“幸会。”
坐
在一角的人淡淡一声,算是给了个面子。
杨和心里一嘀咕,还真是他,正愁他手里的东西出不去,这会却撞上正主了。
杨和:“这不巧了嘛,沈家阿祖过寿,我父亲再三叮嘱要把贺礼送到,我手下的人不顶事,几次也没和您的助理联系上,却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听说阿祖早年搜寻齐老真迹,恰好家父年前游历四方,这就遇到了......”
“小满。”坐在那头的男人却没等他说完,径直打断杨和,只是微微抬眼,对着坐在圆桌最末端的那个女孩子,似是在对她说话。
“过来,坐我身边。”
简单的一句话却足以把各自人的心里炸得五花八门。
杨和话到嘴边的话迟迟未动,他迟钝地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人,只见那人一脸泰然,对他说了什么一点都不在乎。
许是杨和的眼神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显得太过于明显,沈谦遇终于是抬了抬下巴,看向杨和:“杨总是吧?”
“是是是,鄙人杨和,您应该知道杨家吧,我们生意上还有合作………………”
“麻烦您让让。”沈谦遇语气还算温和,但本该客气的话里却没有客气的意思。
“你让让呗。”苏资言性子急,伸手过来把杨和扯到一边,把空出来的椅子挪出来,在那儿招呼,“小满,过来坐。”
苏资言原先不知道沈谦遇搞一个噱头放出去消息又临时放鸽子的意图,直到他“晃着晃着”晃到这儿来了。苏资言才想起前不久那饭局,他只不过让叶满多喝了两杯,回头就被沈谦遇“阴阳怪气”了。
说什么他为难一还没二字头开的小姑娘特掉品。
但他这个人吧,脑子也不怎么会转弯,基本上沈谦遇什么态度,就代表了他什么态度。
沈谦遇说不能动叶满,那叶满就是他亲妹。
苏资言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叶满措手不及。
面对变故,叶满楞在原地。
直到沈谦遇的眼神挪过来,不疾不徐地落在叶满身上,缓缓地唤她的名字:“小满。
他没有任何因为别人的出现而疏远他们之间关系的感觉。
虽然好像他们的关系也不曾亲近。
但他这样叫他名字,总是让人觉得心里踏踏实实的。
她于是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他身边。
他等她坐下的时候,轻声说她。
“小满小姐很是难请。”
叶满坐在那儿,规矩地坐下,却没回他这个话题。
而他似乎也不需要她回复,只是回头差遣杨和:“杨总,麻烦您让人给我们小满,换双碗筷。”
杨和这会子才真的反应过来,沈谦遇做这个事的意图很明显了。
杨和只得应声是,然后让人匆匆忙忙把叶满面前的那幅碗筷换了。
这之后,屋子里的一大群人就跟消失了似的,沈谦遇自顾自地在那儿开始招呼叶满吃起东西来。
本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饭局这会子真变成来吃饭的了。
“杨总。”沈谦遇发话。
“
在。”杨和包着个脑袋点着头。
“
在座的都是女士,麻烦您给介绍介绍这儿的菜品吧。”
沈谦遇说完,连同钱花在内的一众人都没了声响,原先杨和是这个局上话语权最大的人,这会让他介绍菜品,这成什么了?
杨和这会子哪里敢有什么不从,他一改刚刚的蛮横,滴水不漏地在那儿介绍菜品起来。
“血燕银耳,这家招牌,几位都尝尝,女孩子多吃点燕窝对身体好。”
杨和转着桌子,还亲手给人舀起碗来,他此刻哪里敢有什么不爽,沈谦遇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人全家都被他攥在手里,多大的气他也得受了。
血燕落在叶满手边。
沈谦遇问她:“上次的伤好多了吗?”
叶满看了一眼满桌的人,回他:“好多了。”
沈谦遇放下筷子,眼神看过来。
叶
满察觉到了,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他的眼神。
他没挪开,只是缓缓说道:“还有两天就是除夕,除夕晚敲完钟,浮光寺开寺门迎客,叶满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讨个好彩头。”
他的眼睛细窄狭长,看不到底色,只能让人瞧见浮在表明的盈盈灯光。
他在此刻发出邀约,是为了让人都听见。
钱筱听了连忙补充道:“浮光寺每年人都超多的,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零点敲钟的,小满,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了,浮光寺很灵的,讨到彩头了保准事业红火,青云直上的。”
钱的言下之意很明显。
叶满点头:“如此,就借沈先生的光。”
杨和在这几人一来一回之间大脑飞速运转。浮光寺是明清时期的皇家旧了,半开放性质严格限制人流,保护地就跟个文物似的。因为雍正皇帝当年上山国运,主持解语一语预言成真,寺庙名声大燥,菩提树下信徒使然,络绎不绝。
除夕夜零点一过,祈福的人都能踏破门槛。
真想点上一炷香拜上的,那可不是有钱就行的主。往往这种都是家族里的行为,零点敲钟多为陪伴长辈而去。
他们这圈子里有规矩,露水情缘自然是带不进去的。
此话一出,沈谦遇和眼前这个姑娘的关系非比寻常啊!
果说刚刚杨和还是有点惧怕沈家的威严而做小伏低,那现在这会他已经开始懊悔不给叶满面子了。
如
他哪里知道这关系藏的这么好?
杨和立刻起身,弯腰俯身作揖,对叶满说道:“叶满小姐,是我唐突了,从前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他此刻语气诚恳地判若两人,叶满刚想说什么。
沈谦遇却轻飘飘地把话题接过去:“只是一场误会。”
他让杨和坐下:“小满年纪小,还不懂事,从前有什么得罪的,还望杨总多多包涵。”
沈谦遇给着台阶,但杨和哪里敢下:“叶满小姐真性情,敢爱敢恨,杨某佩服!”
“小姑娘从前学的武术,下手没轻重的。”沈谦遇微微抬眸,看向叶满:“小满,再怎么样,也不能和人动手,你瞧瞧把人杨总弄的。”
他虽在苛责她,但叶满知道他只是做戏。
叶满:“是我不好,我向杨总道歉,您的医药费我这边都会赔偿。”
她站起来,诚心鞠了一躬。
杨和顺势说道:“要什么医药费啊,这不和我生分吗,既然是沈先生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了。叶满小姐,您说您也不早点跟我说您和沈先生认识,搞出这么大个误会来。”
杨和本欲套话再度确认他的猜想。
沈谦遇却只是淡淡一笑:“我们小满为人低调,再者性子强,受了委屈也是不愿跟我说的。”
这话说的暧昧不清。
杨和得到了答案,自然是不敢再度为难了。
沈谦遇这会子看向钱:“钱总。”
钱筱:“在。”
沈谦遇:“我听说小满所有的工作都被停了,这是怎么个事?”
钱连忙顺着竿子往上爬:“是我手下的人没和杨总手下的人协商好,这不是中间出了误会嘛,是吧杨总。”
杨和:“是是是,我手底下都是一群混饭吃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我回去就把他们都开了。”
沈谦遇不着痕迹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往后我们小满还得靠两位多多照顾,杨总人脉广资源多,往后有用得上我们小满的地方,您尽管招呼。钱总培养新人方面手拿把掐,还望以后,多多给机会。”
他
以茶代酒,举了杯子。
这话看似谦卑却哪哪听上去都是威胁。
杨和和钱筱哪里受得起,在桌面乒铃乓啷的声音里各自给自己斟了酒,一饮而尽。
酒局喝到后头,杨和惦记着送礼和维护关系的事,沈谦遇接了几句,就打发苏资言去对付他。
钱筱见原先为难的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找了个理由带着陈薇薇等其他的人先撤了。
于是偌大的酒店包厢里,就只剩下叶满和沈谦遇两个人。
三十六层的高楼装的是毫无遮挡的落地窗,从上望下去,可以看见璀璨的灯火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整个屋子里暖意洋洋的,暖黄色的灯熏出冬天独有的那种干热又刺骨的感觉,在一扇窗户隔绝的里头和外面,很是矛盾。
叶满喝了酒,现在她的脸红坨坨的,有点像葡萄酒渍落在手边洁白的餐桌布上。
她没再动筷子了。
身
边的人没吃多少,只管着自己喝茶了,见她没动静,回头问她:“吃饱了?”
叶满摇摇头:“本就不太饿。”
他放下茶盏来,身体微微往后仰,是一种没有外人在他自己的更放松的姿态。
叶满却还端坐在那儿,她胸腔里的心跳因为酒精而加快,但面色上的她却保持着平和的语调:“您怎么来了?”
沈谦遇:“我看上去是随口一说不兑现承诺的人吗?”
他说的是他们约定过这事他来帮忙处理。
叶满:“那您怎么知道时间和地点的。”
沈谦遇:“总不是等到你来告诉我的。”
他不正面回答,叶满微微有那么一点点泄气,但又想到凭他的“本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事和平解决,总是要谢谢他的。
叶满:“谢谢您,沈先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她是诚心想过报答的,奈何她身无长物,也无利他之物。
沈谦遇却从西装兜里掏出烟盒子来,他侧头,想点火,眼神掠过叶满的脸,随即又把拿出来的烟盒子放在旁边,没动。
沈谦遇:“你就当我乐善好施吧,去年中秋去浮光寺,老主持说得积点功德。”
是在她这儿积功德了。
叶满眼神落在他的烟盒子上,又恭敬说道:“您可以抽烟。”
“谢谢。”大约他就在等这句话,拧火侧头,一瞬间青烟乍起,他在依稀缥缈的云层后面拧着眉头,叼着烟,添了几分匪气,“让你道歉,可有不舒服?“
叶满摇摇头:“没有。场面总是要过。往后还会遇到,不要和人树敌。”
“嗯。年纪不大,看人看事倒是通透。”他语气里略表赞赏。
“过了今晚,他应该不会难为你。”烟的星火在他指缝间一闪一闪,像是谁的心跳。
叶满:“还是谢谢您。”
沈谦遇一哂:“说了多少次谢了?”
“往后有什么打算?”听上去他问的是她的职业规划。
叶满认真想了一下:“解决了这个麻烦,我想,我只要还和以前一样,好好努力,总也会出人头地的。”
说完后,她给自己的酒杯面前斟满酒,重新举起杯子:“希望下次见您的时候,我会站得更高些。”
她话语间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壮志雄心,但语气依旧是坚定的,手捧着杯子,认真地看着他。
关于前途和未来,她有一腔勇气和不折不挠的决心。
沈谦遇听完这话,只是拿起自己手边的茶盏,轻轻碰了碰她的高脚杯:“那就祝叶满小姐前程似锦。”
那夜的晚风晃晃悠悠地吹走她十九岁的时光。
叶满最后也忘了她是什么时候从酒暖生香的销金库里出来的,她只记得出来的时候劈头盖脸的北风过来,吹得她直打寒颤。
他说让司机送她,她最后只是说自己想走走。
她去坐305公交车,路过街道口的红绿灯,街口小卖铺的电视机在放周星驰的《少林足球》。
她看过这部电影好几遍。
周星驰饰演的男主角信誓旦旦地说出那句“我一定会红透半边天的“飘荡在昌京十二月零下十几度的夜里。
她望着那凄凄凉凉的月色,裹了裹自己的羽绒外套。
不出两日,除夕到来。
在热闹的孤单里,叶满最后随着人流也出现在浮光寺的大门口。
酒桌的解围之言是谁也没有作数的承诺,她却鬼使神差地过来了。
零点敲钟活动本就不对外开放。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便知道是进不去也要站在外面讨个好彩头。
她最后挤在人群里,脚不沾地地任由身体被挤到哪儿算哪儿。
距离敲钟只剩一刻,她却在众生芸芸里,在被挤到骨头都疼的麻木里,看到沈谦遇在一众保镖的拥护下,僻开人群,径直而入。
钟鼎高鸣,深幽旷远。
他问过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讨个好彩头。
她
自然回答的是那就借了他的光去开开眼界。
但事实上却是??
无
人会拦他去处。
更无人伴他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