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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到这里。”治疗师怕他受更大的刺激，“回去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下周再来。”
段祈野难得看到了新鲜的碎片，不肯就此结束。
只是半躺着，双眼紧闭，眼皮很轻地抖动了下：“继续。”
再看到的画面，是林鸢在早读前，递过来的早餐，和那张欠条。
粉红色的信纸，字迹娟秀，配合着她看向自己难以掩饰的雀跃，更像是情书。
“七万，这个钱我会还你的。”林鸢说，手上还缠着头一晚的绷带。
“说了不用。”段祈野挑明，“还是你打算拿这事儿当幌子，接近我。”
林鸢坦然道：“不可以吗？”
段祈野非常直接：“你钓不到我的。”
“那就试试。”林鸢伸手，手指戳在他的唇边，往上勾，“我之前见你笑过一次，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段祈隔着梦境和时间，也能感觉到她的手指戳上来的触感。
很软，很轻，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
“林鸢。”他叫对方的名字，语气懒懒道，“我没空跟你玩这种弱智游戏，拉拉小手谈恋爱很无聊，真没兴趣。”
“那你想做什么？”林鸢踮起脚，靠近他。
早晨的走廊还很空，但远处仍然有学生的吵闹声，她眉心很轻地皱了下，又松开，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是接吻吗？”
段祈野这次是真笑了。
他微偏过头，把早餐扔到垃圾桶里，语气散漫：“这么纯情，还是好好念书吧，小朋友。”
再对视，就看到林鸢表情的错愕。
打发小姑娘，段祈野一向直白残忍，不留幻想。
只是对方比他想象地更执着，吸了吸鼻子，回道：“知道了，正好最近找了个夜场打工的工作，你喜欢什么样，成熟的吗，我会试着学。”
“夜场？”段祈野眉心很轻地跳了下，“说了，钱不用还。”
林鸢盯着他看：“是我个人的选择，你又不想见到我，管我做什么呢？”
段祈野那一瞬间感觉，有钩子朝着他扔了过来，鱼饵就是他的恻隐之心。
她吃定了自己，尚有底线，于是想要把糟糕的生活展示，赌他不会袖手旁观。
技巧拙劣。
他收起了初见时的善心，好意的施舍也到此也到此为止，变回往日恶劣的段祈野：“随你，那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林鸢的眼睛微微泛了红。
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偷偷哭。
段祈野睁开眼，看着治疗师略带八卦的表情，轻扯了下唇：“我以前好像，真挺混蛋的。”
-
林鸢重新睡了个回笼觉到下午，才回家换了身衣服去剧团。前一轮的巡演刚结束，新的话剧即将排演，她喜欢提前作准备。
“谢团，剧本什么时候能够给到？”林鸢开门见山。
“这个嘛。”男人轻轻吹了口茶，“我也不想瞒你，你演技好，长得也漂亮，但就是太倔。话剧是不如影视流量高，但也是需要人气的，你一直不肯转屏幕，所以，我们另外考虑了。”
林鸢皱眉，没想着还碰上了换角的事儿：“定了谁？”
“定了温诗宜，小温最近的古偶话题度不错，你多学学。”对方笑了笑，“沈总心仪你，跟着他出去演演电影刷刷脸，流量粉丝一来，团里什么角色你演不到？高枝就那么几个，你不攀，别人可就去了。”
林鸢绷紧了唇：“非得这样么？”
“清高当不了饭吃。”谢团点到即止，“你巡演刚结束，先休息一段时间，有合适的本子再找你。”
林鸢听明白了。
攀上了不知道哪根高枝的温诗宜，把她这连经纪人都没有的小演员边缘化了。
“好，知道了，谢谢您。”她的瞳孔很轻地闪了下，很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从小到大，好像公平和幸运就从来没降临在她的身上过。
生活只是一次一次碾碎她的平静，习以为常，却心有不甘。
手机震动，是宁白打来了电话：“我下午去段导的公司试镜，你猜我碰到谁了？”
“不想猜。”林鸢垂眸看着行人，兴致怏怏。
“温诗宜。”宁白小声嘀咕，“昨晚她也没跟我们聚餐，段导刚回国，她能这么快就知道新本子要挑人的消息，果然传闻不假，这是傍上金主了。”
林鸢的注意力被这个名字拽了回来：“她试什么？”
宁白很轻地啧了声：“女一号呗。”
林鸢垂眸，段祈野那性格，能忍受资本往里塞人么。
她一向信奉井水不犯河水，但温诗宜走小道抢了角，那就怪不得她反击。
“我也去试试，怎么样？”她看着远方的云。
“你终于想通了！”宁白语气挺高兴，“跟你一起演戏，群演我都乐意。你快来，趁段导还在，我发你地址。”
林鸢嗯了声，挂掉电话，她坐进车里，勾下化妆镜，换了支口红补妆。
试镜不难。
难的是面对段祈野，横着前任的关系，共事起来肯定别扭，更何况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昨晚发生过什么。
但无论如何，她咽不下这口气。
林鸢到底还是按照地址去了，抵达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从里面出来的温诗宜，笑盈盈的，跟坐在正中央的男人挥手：“段导，那我回去等您消息。”
“嗯，回见。”段祈野说。
林鸢抬眼，看他此刻西装革履的模样，遮挡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冷淡，再想到昨夜半露的浴袍，万分割裂。
“林小姐也来试镜？”段祈野先开了口，“昨天不是说没兴趣？”
林鸢扫了眼站在旁边的站在一边的温诗宜：“回去想了想，的确是个谁都想要的好机会，还是应该努力争取一下。”
“林鸢妹妹，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温诗宜声音柔和，“新剧的事儿，都是团里的决定，我只是听从安排。”
“没生气，别多想。”林鸢露出很淡的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毕竟能抢过去，就算是本事。”
她的长相是偏艳丽的那一挂，说这话的时候，眼尾挑起，显得攻击力十足。
温诗宜愣了几秒，尴尬一笑：“的确，我还有事，先走。”
林鸢收了笑，面无表情目送着她离开。
然后踩着高跟鞋进去，带上门，某人背靠着座椅，目光淡淡看戏。
“我是认真来试镜的。”林鸢说明来意，旁边选角导演，编剧，制片坐了一圈人，她不想说太多，点到即止，“你们觉得行，就留下我。觉得不行，也没关系。”
段祈野看着她，公事公办道：“当然，期待林小姐的表现。”
编剧递过去一个文件夹，和方才前面的演员试镜的同样的资料：“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开始。”
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哭戏，台词不少，林鸢很难得的，有点紧张。
也是演过很多场话剧的演员，照理来说不该怯场，大抵对面是段祈野，他像一个素不相识的考官坐在那，带着天生的气场。
“开始。”段祈野说。
林鸢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几秒钟，把手上的手提包砸过去：“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知道回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从通红的眼眶里骤然滚落。
是爆发力极强的表演，让人一秒入戏。
段祈野看着她，回想到早上治疗时候看到的场景，那张十几岁的脸和现在重合，倔强，蓬勃，带着顽强的生命力。
她的确是长着一张天生就适合大荧幕的脸。
长达五分钟的台词，林鸢一字不落地演绎完毕。
最后，她已经头发凌乱，妆容全花，和方才进来的模样判若两人，半跪在地上，抬手指向门边，一字一顿：“滚，你让我觉得恶心。”
“好，停。”段祈野偏头看向众人，“等所有演员试镜完毕，我们再一起商议，今天先到这，辛苦大家。”
“刚刚表演蛮好的呀。”制片起身的时候，还在回头打趣说，“演得比小温自然。”
“谢谢。”林鸢抬头，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连乱糟糟的妆发都无法顾及，眼睛还红着。
众人散去，房间渐空。
段祈野起身，把一包纸巾递到她面前：“擦擦。”
“我希望你能暂时撇开我们俩过去的恩怨。”林鸢抬眸，眼底还残留着眼泪，“以一个导演看演员的公正的标准，来决定。”
“很难撇开。”段祈野说。
“你......”林鸢气得失语，把纸巾扔到一边，不再看他。
“逗你的，怎么又生气？”段祈野拆开纸巾，从中间抽出一张递过去，“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恶劣？选角是很慎重的事，我不会参杂私人情感。”
林鸢接过纸巾，边擦着眼底的泪，边抬手整理因为演戏而凌乱的头发：“你最好是。”
“好了，公事说完，再说私事。”段祈野慢条斯理出声。
林鸢后背绷紧，眼神飘忽：“我们俩，能有什么私事？”
她看着对方，不知道怎么的，骤然想起了一些昨夜对话的片段，猛然烫得脸颊通红。
“那你喘一声，给我听听。”
她怎么能说出这么流氓的话！
林鸢在心里崩溃大叫，其余的部分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实在是害怕这么面对面的跟这狗男人开启对质，她赶紧起身，一边把散了一桌的东西装回手提包，一边赶紧朝着门外走：“试镜结果出来通知我，再见。”
段祈野腿长，三两步就走到了门边，抬手扣住门把，也挡住了她唯一的路。
林鸢不得已转过身，和他对视。
重逢以来，他们一直保持着相当得体的距离，而此刻，她稍微抬头，鼻尖就能撞上对方的领口，心跳微乱，动弹不得。
“听说你昨晚断了片。”段祈野保持着这个距离，压根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嗯，一片空白。”林鸢的睫毛很轻地颤了下，“忘了。”
段祈野看着她难得慌乱的表情，勾下脖颈，漆黑的眸子锁定她。
“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你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