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趣阁】 biquge321.com,更新快,无弹窗!
她下意识张唇想说什么,可喉咙却被木棉紧紧堵着。
艰涩得连空气都难以通过。
他手臂的痕迹从刚开始轻微泛红的星点状,向上推移直到脖颈。界限分明的边缘逐渐模糊相连,加深蔓延形成片块红斑。
许久,郁听禾终于找回发声能力。
难以置信地问:“你是对,什么过敏?”
“还能什么,狗啊。”席朝樾说,“准确来说是对它身上的寄生菌过敏。”
弦断的余音在空气中颤动,无端引起一阵心慌。
她宁愿相信他对咖啡过敏,对雪花过敏,甚至对空气过敏。
为什么是小狗。
时间又静默了几秒。
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郁听禾,你竟然不知道?”席朝樾懒散撩眼,黑眸浸着笑,“你忘了你家苏牧见我第一面就把我裤子咬烂的事?”
“当天回去我就起疹子,上医院。”
“你以为后来,为什么我见它都绕道三里远?”
视线交汇时,过往回忆几经碰撞。
很多疑惑在此刻有了答案。
苏比这只可怜小狗并非从小养在她的身边,而是一岁多通过奶奶的朋友转送才来到郁家。
之前它的成长环境不好,受了委屈,因此适应期时还保持着较强的警惕心。
席朝樾和徐星禾在院子里玩飞盘,苏比误以为星禾受到攻击,冲上去把席朝樾扑倒,咬着他的裤腿不放。
踉跄中他手掌刮蹭到围栏的木板,流了血。
当时他们十岁左右,年纪尚小,没法控制住未得完全训练的狗狗,等郁听禾找来大人时,席朝樾的运动裤已经少了小半截。
这件事发生后,苏比险些又要被送走。
是郁听禾哭着说都是她的错,是她把门打开才让苏比闯祸,主动去父亲书房领了罚,堪堪止息。
苏比听不懂周围站着的两脚兽在说什么,但它能感受到他们肢体和表情传达出的每一分情绪。
它低落地趴在地上,眼睛含着泪。
突然,那个女孩像是披着璀璨霞光的小小英雄,用手臂紧紧搂住了它。
它想,她一定用了很多很多的力气,才破开黑暗走到它的生命中。
郁听禾心情复杂地垂眼,神思绪乱。
拿起手机说:“我帮你问问宠物店有没有药,如果没有等会让人送些上来。”
屏幕骤亮的光刺向她的眼睛,像握住了带着软刺的玫瑰,尖端扎进薄薄的皮肤,掌心一阵抽痛。
密密麻麻的痛感并不深切,可心跳连着指尖一下又一下地坠动,是佯装不知还是自欺欺人?
其实她应该知道的。
大概十年前她就该知道的。
微微失焦的视线将她拉回那个燥热盛夏。
海浪卷过阳光漫湿的海滩,退潮的滩涂上泥沙顺着鞋缝往里灌,沉得不行,几个少女索性光脚踩着,把鞋甩到礁石旁。
砰、嘭几声。
将压抑了整年的备考情绪也一同扔在了那边。
她们拎着篓桶深深浅浅地往前走,争在夕阳落下前完成最后一波赶海。
咸腥的海风吹送来远处渔船的汽笛声,混着淡淡的泥草清香撩动着发丝。
不知谁的手机“叮叮”的响不停。
她们四人围着竟凑不出一双干净的手。
铃声不间断地响着,催促的频率好似越来越快。
郁听禾手背胡乱在衣兜上擦擦,从口袋中掏出沾着泥的手机:“喂齐叔,怎么了?”
鬓间碎发几缕吹到鼻尖,她抬手拨了拨,脸上反而又添了几道泥痕。
“小姐。”他厚沉的声音让郁听禾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苏比不见了。”
耳边海风依旧呼啸穿过,这次却似带着深深的恐惧压倒而来。
握着手机的指骨关节因为收紧的力道泛着白。
“还没找到?”
“正在查监控中。”
郁听禾感觉自己狂跳的心脏仿佛要穿破胸膛,她深呼吸,一点点找回失控的理智。
“我马上回去,你帮我订最近的机票,如果没有航班就汽车、高铁、大巴什么都行!”
和朋友们简单交代几句,她头也不回地往回奔去。
脚下松软的沙土仿佛每跨一步都在与她作对。
郁听禾完全不敢停。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快些,再快些。
计程车上,齐管家发来高铁的发车时间。
降下车窗,听见轮胎驶过地面的声音。
她从万物隔绝的真空环境中抽离,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眼下无法改变的痛苦是真切的现实。
如果……
她不敢想这个如果。
苏比在狗狗公园的视角盲区消失。
它身上装有定位芯片。
但读取结果显示距离有限,说明消失将近一小时它距离家的位置已经很远。
警方对草丛处进行勘察,发现了脚印。
不是单纯走散,很大概率是人为。
无论是偷走、绑走、还是投毒,哪种结果对她都是致命打击。
扩大对四周道路监控的调查需要时间。
对方能利用盲区行动,显然是很有经验的惯犯。
近乎夜间,浓烈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时间再往下拖,苏比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郁家不断施压,终于在晚上九点线索有了关键突破。
他们跟踪到一辆可疑的水产货车,调取车辆的前后路径,发现它并未装卸任何海鲜水产货物就驶离市区,在某处村庄路口消失。
齐管家知道郁听禾肯定想跟着,派车来高铁站接上她。
有司机看着总好过她独自行动。
电话保持畅通联络,郁听禾拉开车门。
余光瞥见后座时停住,一身黑衣的席朝樾双腿大咧咧地岔开,脑袋微微后仰,帽子盖住脸像是睡着了。
开门的动静不小,他却跟没听见似的,保持着那姿势动也没动。
郁听禾收回目光问了句:“他怎么在这?”
“席少爷也很担心苏比。”司机说。
郁听禾原本想讥讽,他都不喜欢苏比哪会有这好心。
但他确实后排坐着,她也没多少心情和他吵架。沉默坐上副座系好安全带,车辆出发。
郁听禾始终低着头看向手机中的信号探测页面。
二十多分钟后下高速,又行驶一段时间到达三岔口,拐入小道,远光灯仿佛照不明前方黑暗,两旁山林光线异常昏沉。
越往目的方向驶去,屏幕中闪动的信号光波越频繁。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微微发颤的心跳。
凝结的空气无数力量嘶吼、积压。
终于,闪烁酝酿的电流汇聚成一个红点在屏幕中亮起。
出现了,苏比的位置出现了!
郁听禾将手机紧紧贴在胸口的位置。
咚咚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疼,她抑制不住哭出声。
司机看了几眼不知如何安慰,后边的席朝樾碰了碰她的胳膊,递上纸巾。
他们出发的距离更近,率先到达红点附近。
郁听禾擦了眼泪,和齐管家那边同步消息。
司机没将车停得太前,不过透过前镜还是能看清那栋房子的样貌。
不是很高的土墙前一片沙地,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并且整理的柴火和杂物,正中是农村很常见的红木大门,斑驳划痕中掉了几块漆皮,贴着旁边的对联早已褪色。
郁听禾想下车却被司机拦下。
“小姐,不要冲动,我们等警察他们一起。”
郁听禾紧咬着唇,她知道现在下车不是最好时机。
但有时候她真的很厌烦这种权衡利弊的顾虑。
席朝樾也看向窗外,帽檐下视线平直:“现在只能确定苏比还活着,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再等等。”
司机附和:“是的是的,文明社会,咱们让警察来交涉。”
夜晚的闷热抽去了所有活力。
郁听禾最担忧的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听到过一声犬吠的声音。
很快驶来了好几辆警车,交替闪烁着红蓝信号灯并未鸣笛。
他们在水产货车旁停下,确认了车牌,立即上前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圆滚滚的身材上一件发白的短袖和松松垮垮的裤子,脚上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发出拖拉的“啪嗒”声。
看到外面制服及身的警察,他往前挪了几步,合上身后的门。
“警官,我没犯事吧,大晚上来找我干什么?”
最前边的警察摸出张照片:“有见过这种品相的狗吗?”
男人肥胖的眼睑压下,看过后立刻否认:“这什么品种啊,我都不认识。”
警察厉声:“谁管你认不认识,问你见过没,就这只!”
“真没见过啊。”男人还在否认,“警官,我是良民。”
“我们能查到你这,就证明掌握了一些消息,你开着水产车却在农村各地贩卖狗肉为生,三年前就因寻衅滋事罪进过警局一次,你好意思说自己是良民?”
浓白的烟雾中,男人脖子牵挂着的大金链子格外晃眼,他继续耍无赖:“警官,你这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我们农村人吃点家养的小土狗不犯法吧?”
听到这,郁听禾拳头捏得更紧。
指甲嵌入掌心浑然不知。
“犯不犯法等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男人一口一个挑衅的“警官”,显然是知道些法律的。
“我听说警察进老百姓的房子要那什么,啊搜查令,是叫这个不?”
“警官你们有吗?”
面前警察脸黑了几分,气氛僵硬如冰。
宠物属于动产范畴,苏比是公益机构救助的狗狗,法律上作为财产的价值很低。
并且男人没有涉及刑事有关的案件,无法开具搜查令。
旁边的律师上前再与其进行交涉,若劝说不成,将会考虑用合适筹金谈判。
郁听禾嗤笑了声:“和文明人讲道德,和败类讲法律,对付这种没脸没皮的就该和他一样。”
她再次看向定位显示的红点。
对后排的人说:“席朝樾,我们翻墙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