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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
他们距离苏尼特左旗并不算远,虽然接连下雪,但高速路空旷无车,几乎只有这一个车队在天地之间拉起长龙。保障车在左侧路时快时慢,像一个士兵。皮卡的后车斗里塞满了东西,再罩上防雨罩。随着前进,那防雨罩被鼓起海浪样的波纹,威风凛凛。
头车又开始播报路况,说的是:
“路面不滑,没有坑洼,握紧方向盘,就是干。”
“提速提速,一百二,队伍内不超车,安全第一!”
“快看,那一片大平原!”
车台里热热闹闹,没有人在这样的热闹里能感受孤独,曾不野除外。她一直在想,老曾在就好了。曾不野好像永远都学不会一件事:向前看。当年考驾照,教练说高速路上向前看,方向盘动作幅度不超过五度。
曾不野不懂,还对教练说:我应该看路。
“你应该看远方。”
“看远方我就看不到路。”
“你要是瞎,就去医院看眼睛,别学车了。”
别指望驾校教练惯着你,多问一个没用的问题教练都想揍你一顿。当然不会真揍,但会觉得这个人浅薄无知,不好好学车,脑子里尽是些没用的问题。
等后来曾不野真的上路了,才发现教练说的对。要向远方看,路就在脚下;高速路调方向,的确不能超过5度,不然会出大事。这就像人生的路一样,要向远处看,不能总搞大动作。
可惜曾不野学不会。
她总是陷在事情之中,她的心就那么点,被那些人和事纠缠着,再也没有空余了。
曾焐钦在的时候总会开导她:“别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那些东西咱都不要了。”
名利、金钱、个人价值,都不要了。去他大爷的,行吗?不行。曾不野做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察觉到握着方向盘的手又凉了。小扁豆坐在后面,总是偷偷看她。再过一会儿路边停车的时候,她从座椅中间爬到副驾上,扯扯曾不野的衣袖。
“怎么了?”曾不野问她。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一味扯着。曾不野无奈,把胳膊朝她面前递。小扁豆搓搓她的手,又往上呵气。热乎乎的,真的,热乎乎的,痒痒的。
然后她抬起头朝曾不野笑。刚换了门牙的小孩子,笑起来漏风似的,格外搞笑。
曾不野作势捂着眼睛,说:“太难看了。”
小扁豆撅起嘴:“你换牙时候还不如我呢!”好像她见过曾不野换牙似的。
曾不野看着小扁豆,小姑娘的睫毛长长的,黝黑的小脸儿,瘦瘦的身体。她说她自由搏击可厉害了,在班级里能一打三。曾不野这会儿好像能想象出来她骑着男生打,打的人家叫她奶奶的样子了。
她这边太安静,徐远行在车台里点她名:JY1,回复:一切OK吗?
“太OK了。”小扁豆抢过手台回答,而后咯咯地乐。
“问JY1车主呢!小孩别说话!”绞盘大哥说。
“JY1OK。”曾不野回。
这时尾车徐远行说:“兄弟们,有快速社会车辆超车啦!”
此时他们在双向车道上,去一条路,回一条路,超车要看对向车道是否“干净”。保障车早就去到尾车后面,给别车让出超车空间。
这位社会车辆大哥可能没有想到自己今天要超小二十辆“公路怪兽”,超了JY1后观察好久,最终决定:超!通通都超!曾不野看着它打开转向灯,待对向大车过了以后,一脚油门开出去了,而后迅速回到绞盘大哥车前面。
“车队注意,给社会车辆超车预留归位距离。”徐远行说:“车队注意安全。”
社会车辆应该是感受到了“青川车队”的善意,从绞盘大哥车前起速的时候鸣了声笛表示感谢。
于是曾不野看到,一个小车,一辆辆超过他们的大车,在车道出了又进,进了又出,一直超到曾不野的视线之外。直到头车说:“社会车辆超车完毕,车队集结”的时候,其他车辆都按起了喇叭。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公路插曲,但不知为什么,曾不野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跃了一下。儿时玩超级玛丽,不知关卡尽头在哪,就像那小车,一辆又一辆,一定也在想:今天是什么劫,出门碰到这些没完没了的大家伙。
但“青川们”不这样想,赵君澜说:“这哥们儿今晚酒局肯定要吹牛逼了:今天我一口气超了两千万!”
大家就笑出声了:“壮举。真壮举。一般人超一半就累了,大哥非常牛逼。”
终于到了苏尼特左旗的停车点,是在一片空地上。远处有一个人骑着健壮的蒙古马穿越风雪朝他们的方向疾驰。
“呼斯楞大哥来了。”徐远行下了车朝大马跑去,去迎接他大概穷极一生也见不到几面的朋友。在路上就是这样,遇到一个又一个人,说了一声又一声再会,但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可是说起来却还是:我在某个地方认识一位朋友…
一位远方的朋友。
一位叫呼斯楞的朋友。
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呼斯楞?
呼斯楞大哥跟徐远行有着怎样的故事未可知,但在大年初三这一天,他骑着马来迎接他们。而在他的家里,宰羊炖肉,马头琴手早已准备好,在席间为大家献上一曲。
曾不野看到呼斯楞从马上跳下来,几步跑到徐远行面前,张开手臂拥抱了他。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用力捶对方的背,这见面仪式在城市里未免太过夸张,但在这里,却恰到好处。
曾不野发现徐远行也像游牧民族。风沙把他的脸吹黑了,吹出了棱角。他与牧民呼斯楞站在一起,除却面相,其余都像兄弟。呼斯楞对着大家憨厚地笑,露出满口白牙,徐远行也如此。
“昨天家人从旗里回来,特意把蒙古包弄热。”呼斯楞比划着:“你们从北京来,吃雪煮羊。”又把手做酒杯状,仰头:“喝草原白。”
“不喝酒了,大哥。我们还要赶路。”
呼斯楞摇头:“喝酒,喝酒,不赶路!”他普通话说的不好,基本上两三个字地蹦,好在言简意赅,别人都能听懂。
车队里其他人也说不喝酒,不给大哥添麻烦,赶路去乌兰布统爬雪坡。呼斯楞大哥就不再说话,只是笑着。
一行人朝蒙古包走去,曾不野和小扁豆吊在队伍后面,慢慢就越拉越远。绞盘大嫂注意到了,也没招呼她们,心里明白她们或许有小秘密。
曾不野答应小扁豆要用二踢脚崩徐远行车轱辘,她不能食言。蒙古包那头不知在搞什么阵仗,已经响起了歌舞声。曾不野远远看到牧民兄弟在往车友们脖子上挂白色的哈达。
“你去不去挂哈达?”曾不野问小扁豆。
“我不去。”小扁豆说:“挂哈达哪有放炮好玩。”
曾不野就神秘兮兮地从她的包里拿出了那个小二踢脚。儿时曾焐钦带她放过,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