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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叶进来回话。”
房中传出了杜泠静的声音,丫鬟艾叶连忙应声进了门去。
昨日杜泠静就让艾叶在京中打听,陆慎如缘何到二十有五还没娶妻,没想到艾叶还没打听回来,他今日倒是登了门。
杜泠静直接问过去。
这是那位侯爷身上最不寻常的地方,若能探到真实,或许能替她寻到一丝机会。
艾叶回了话。
“回姑娘,京中好奇此事的人相当之多,只要提到永定侯,除了他说他手握重兵、扶持慧王、与文臣分庭抗礼,便也就是此事了。只是奴婢打听了一圈,说辞倒是不一的。”
杜泠静颔首示意她说来。
艾叶道,“说法最多的,是陆侯一直在等人,他们先说他等得是国舅爷家的千金。”
当今皇上生母早逝,为登基之前,国舅和国舅夫人对其颇为照料。待到皇上荣登大宝,便封国舅为信云伯,提任锦衣卫指挥使,又特封国舅夫人为保国夫人。
国舅夫妻育有两子一女,其中这一女是信云伯府唯一的千金,今岁才一十四,翻过年开春才及笄。
以信云伯府的荣宠,陆侯一等再等不为过,更不要说保国夫人恰就姓陆,正就出身永定侯府陆氏,虽然是旁枝,却也算得上陆侯的姑母。
这桩亲事是最被坊间看好的,侯爷一等多年也说得过去了。
今岁就有不少人押宝圣旨赐婚侯爷迎娶国舅千金,明岁开春一过就迎娶。
但圣旨落定,这些赌/徒全在赌坊里血本无归。
艾叶道,“关于侯爷在等国舅千金的说法,散了大半。”
她看了一眼座上的姑娘,“如今说这个的,还不如说侯爷一等多年,其实是在等姑娘的人多。”
杜泠静皱了眉。
“无稽之谈。”
艾叶忙换了另外的听闻,“除此之外,议论最多的还是鞑靼公主的传闻。有说侯爷曾与一鞑靼公主,也有说是部落贵女姻缘前定,因身份有别不能迎娶。但也有说那鞑靼贵女飘落到了京中坊间,是秉烛楼从前的歌姬,秉烛楼就离着侯府的积庆坊不远,侯爷恰是常客。”
杜泠静听得皱眉,“就这些?”
艾叶却道,“其实还有个说法。”
她有点难以启齿,却还是道,“有说侯爷从前在边关作战受过伤,迟迟未能娶妻,恐怕是因着......不能人道了。”
这话没说完,杜泠静还没怎样,旁边的秋霖先瞪大了眼。
“真的吗?!”
说着转头跟姑娘道,“若是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考......”
杜泠静瞥了她一眼。
艾叶也道,“这说法的人不多,众人都道侯爷一副英武威猛的样子,不太可能不行。”
确实。杜泠静想起那侯爷的模样,坊间传闻总是离谱,就像传他其实在等她一样全不可信。
只是艾叶又有些说不出口了,秋霖催她,她才道:
“与其说侯爷不太行才没娶妻,奴婢觉得倒不如另一个说法可信。”
“是什么?”杜泠静问去。
艾叶道,“他们说,侯爷是自幼在边关沙场长起来的,似虎似狼,寻常女子恐......承不住,侯爷深知这一点,才一直没有迎娶闺阁贵女。”
“啊?”秋霖已忍不住惊诧。
杜泠静也不知该作何态,皱眉听艾叶道。
“就说那秉烛楼的歌姬。那位歌姬是鞑靼人出身,她前几年离开秉烛楼不知去向,有人就说她已入了侯爷后宅。旁人皆不能行,侯爷独宠于她,说这几年间,她已为侯爷诞下三子两女。”
秋霖张口结舌。
杜泠静压了压发酸了眼睛,她默了一默。
“就没有什么可靠的说法?”
艾叶摇摇头,但琢磨了下,还是道了句。
“其实奴婢觉得,最可信的莫过于,侯爷眼高于顶,寻常人入不了侯爷的眼,这才迟迟未娶。”
杜泠静闭了闭眼睛。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得他青眼。但也许与杜家结亲,有他另外的考量。
听了这些糟七糟八的传闻,听得人脑袋都乱了起来。
杜泠静又坐回到了书案前修书,只是莫名的,脑中总有关于那陆侯的古怪传闻环绕,不胜其烦。
如此连着修了两日的书,她才觉周遭静了静,但圣旨赐婚的事,仍不知如何解。今日已八月二十六,离着他定的下月初六,也就十天了。
念及此,手里的书也修不进去了。但阮恭来给她递了话。
“姑娘,太妃娘娘让宫女传了话来,请姑娘去一趟枕月楼。”
杜泠静换了衣裳就去了。
然而到了枕月楼的雅间里,她只见到了蒋太妃身边的朴嬷嬷。
“嬷嬷,太妃娘娘没来?”杜泠静微怔。
朴嬷嬷跟她摇了摇头,“娘娘去了红螺寺清修,是临走之前,吩咐奴婢传几句话给姑娘。”
她和三郎尚在京城的时候,那会先帝刚过身,娘娘就去了红螺寺清修,她和三郎多次往红螺寺里探望娘娘,娘娘让朴嬷嬷亲手做了斋点给他们吃。
今次若不是她的事,娘娘多半不会回京。
杜泠静敛了神色,“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朴嬷嬷看了她一眼,见姑娘比少时长高了许多,但那时她虽文气安静,眸中却如日光下的山泉,波光粼粼,可如今,她眼帘半垂着,山泉没了日光,在浓浓的雾气之中默然缓流。
朴嬷嬷不禁目露爱怜。
“娘娘让我告诉姑娘,”她微顿,“别太想念三爷。”
只一句,如风沙过眼,杜泠静眼泪倏然滑落下来。
雅间中静到无以复加,秋霖掩了口鼻,朴嬷嬷也红了眼眶。
她道,“娘娘没来亲口嘱咐姑娘,就是怕看到姑娘流泪。”
然而她话音没落,杜泠静抬起头来。
“可是嬷嬷,我又该怎么样,才能不想他?”
她嗓音哽咽得让人难以驻听,饶是朴嬷嬷在宫中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此刻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那便是娘娘让我告诉姑娘的第二句话了。”
杜泠静看去,朴嬷嬷道。
“娘娘说姑娘还年轻,这世间不独父慈女孝、青梅竹马,也不独书山学海、古今文章。娘娘说,姑娘秉性才学皆高于常人,或该有更高阔的人生,才不枉世间一遭。”
杜泠静愣着默了一默,又低了头去。
“......娘娘怕是高看我了。”
自父亲和三郎过世之后,她只想安静地在勉楼里度过余生而已。
不需要什么高阔,她在书楼里,时常能感觉他们还陪在她身边,便没那么孤独难捱,就已是难得。
如今,也许连这点难得也不可得了。
她低着头沉默起来。
朴嬷嬷叹气,“娘娘还有第三句。”
“......嬷嬷请讲,静娘听着了。”
朴嬷嬷看着眼前低落似夜雨的姑娘。
“娘娘说,圣旨难违。但陆侯爷未必不是姑娘良配。”
话音落地,杜泠静讶然一怔。
“良配?”
她不禁摇头,“非是,静娘不这样以为。”
她摇头又摇头,不再说话,眼泪却随着轻轻的摇头洒落下来。
朴嬷嬷重叹一气,“你这孩子,脾气也是执拗......”
只是朴嬷嬷传完蒋太妃的这三句话,便要离去了。
她还要赶在天黑之前,到红螺寺回话。
杜泠静没法多留,只能起身送朴嬷嬷离开。
谁料她们刚出了雅间的门,转行至楼梯间里,竟与一人遇了个正着。
“朴嬷嬷。”
“侯爷?”
朴嬷嬷看到了陆慎如,上前跟他行了一礼。
陆慎如连忙扶她免礼,目光向后落在了嬷嬷身后的姑娘身上。
她红着眼睛。
刚哭过。
男人抿了唇。
朴嬷嬷要赶路,见状立时告辞,又回头止了杜泠静,“姑娘不必送了。”
嬷嬷说完,带着小宫女下了楼梯。
杜泠静却并不欲留,尤其不欲在他面前多留,她默然跟他行了一礼,也要离去。
可他却站在她之下的木梯上,身形未动,只抬头向她看过来。
又是枕月楼,又是这个楼梯间。
若说上一次是巧合,那么这一次......杜泠静一顿,他不会让蒋太妃娘娘和朴嬷嬷给他当说客吧?
她这么想着,也看了过去,目光略一触及,陆慎如就明白她误会了,他解释。
“我只是恰好路过。”
他确实是路过,今日约了陕西都司过来的官员见面,不过方才进门的时候,确实听侍卫提及她正巧在枕月楼里。
男人知道自己是说不清的,少说也让她怀疑他跟踪,他只能任着她打量。
但她却收回了目光。
杜泠静难以想象,这位侯爷先前对枕月楼甚是不满,怎么会这么巧路过到枕月楼里?
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又敷衍地跟他点头,应着他的解释。
但她开口,“侯爷请便。但杜泠静还要往崇教坊替家夫买几册书,就不耽误侯爷要务了。”
她说完,侧身倚到墙边,示意这位侯爷先上楼去。
他上了楼去,自然她就能下楼了,不然他一直挡在她下面的阶梯上。
男人岂能不知她的意思?
她的语气礼数周道十足,但“家夫”......
她真会专捡他喜欢听的话说。
陆慎如不禁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不理会她这句,只跟她另说了一句。
“侯府已将我与娘子的大婚之事备办了九成,还请娘子放心。”
这话引得杜泠静转头看了过来。
楼梯间中静得只剩立在楼梯上与下的两个人,莫名浅交的呼吸声。
陆慎如仰头由着她看,亦看向她的双眸。
眼睛红红的,连带着白挺的半管鼻梁也暗暗发红,腮边还有残余的水迹。
缘何又为那人落泪?
可杜泠静却不由想到那日他在书房里,非要往她腰间系上他的聘礼。
这也算良配?
呼吸交错着,她似乎隐隐闻到了他身上不许人抗拒的气息。
她再不欲与他靠近僵持。
她当即转回了头,眼看着他是不会主动让她,抬脚就要往楼下去。
她决意下楼,只是他还没让开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至极。
陆慎如却不禁抬手,握在了她的手腕上。
炽热的掌心将她倏然一烫。
杜泠静沉了嗓音,“侯爷。”
男人知道她的意思。
他无奈,“......好。”
他轻叹一气,轻轻松开了她的手,侧开身形让了她,目光又追着她越下越快,最后消失在楼道口。
但她头也没回。
*
崇教坊在崇文门里街的最北头,杜泠静本就是托词,也无心专门去一趟,出了枕月楼就回了家。
晚间的京城似乎酝酿着一场雨,雨降落未落之前,压着半空沉沉又闷闷。
秋霖让人把扇子拿出来,“莫不是今晚秋老虎回来了?”
房中闷热,杜泠静心绪杂乱,写了几页字就搁了笔,秋霖伺候她洗漱,然后吹熄了灯早早睡了。
不知是不是闷热的缘故,这一晚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杜泠静浑浑噩噩地做了好几个梦,轰轰隆隆的闷雷声灌进耳朵里,她梦境换了几换,忽然梦到了一个雕梁画栋的高深宅门。
她不知这是何处,但转头向那连廊下的房中看去,她竟一眼看到了那位侯爷。
男人只着中衣中裤,他背身立在灯光下,火光将他湿漉的后背照得起伏不定。
他侧过半边身来,竟衣襟半敞,如刀横亘的锁骨露出大半,杜泠静讶然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了何处,却见一个鞑靼长相的女子穿着一身清凉果露的胡服出现在他身前。
她脑中不禁冒出此女的身份??
那个为他诞下三子两女的鞑靼歌姬?
此刻那歌姬为他生过孩子,身材仍曼妙依旧,她近到男人身前,沿着他的锁骨轻抚他青筋起伏的脖颈,抚摸上他的脸颊。
男人跟她低头笑起来,接着,他忽的一把将女子抱起,转身将她放到了身后高高的案台上。
灯火在一瞬间乍亮又昏暗下来,衣衫半褪,绫罗曳地,他握起那歌姬脚腕,极尽旖旎之能事......
杜泠静大惊,转身就要走,谁想男人忽的转头,一眼越过窗子看住了她。
下一息,周遭不知怎么天旋地转起来,待她再睁开眼睛看去,却见灯光之下,被抱坐在高台上的哪里还是鞑靼歌姬。
男人赤着臂膀,炽热的掌心一边扣在她腰间,另一边锁住了她的手腕。
衣衫褪尽的人已变成了她!
男人低头,目光摄住了她的眼眸,杜泠静一时滞住,倏然从梦里惊醒过来。
天已亮了,雨还没落下来,天色蒙蒙灰,一缕风丝都没有。
她出了一身的汗,坐起身低头看去,却见薄衫不知何时被压下,从肩头半褪下来。
突然想起方才的荒唐梦,她连忙拉起衣衫掩住肩头,又撩开帷帐叫了秋霖。
“秋霖,帮我倒杯凉茶来。”
秋霖应声连忙去了。
杜泠静把茶水一饮而尽,才觉魂魄镇定三分。
“姑娘怎么出了一身汗?梦到什么了?”秋霖给她拧了帕子擦身。
方才那梦,还有梦中那位侯爷......杜泠静从没做过这样惊骇的怪梦。
“没,”她摇头,“没什么。”
但距离与他大婚只剩九日了。
艾叶忽然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秋霖问过去。
艾叶道,“二姑娘晚间发了高烧,早间竟烧昏了过去,二老爷急着请了大夫。”
杜泠静挑眉。
二妹身体一直算得康健,怎么突然高烧昏迷?
她起身换了衣裳。
“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