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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章相求见。”
延和殿,赵佶正端坐于书案之前批阅奏章,却在此时,一名年轻的内侍走了进来。
“宣。”
赵佶头也未抬,继续认真阅读着。那内侍恭敬退了出去,不到片刻便引着一人返回,正是当朝宰相章惇。
“老臣参见官家。”
“不必多礼,张延,给章相看座。”楚峰放下手中的奏章,吩咐一句道。
“谢官家恩典。”
章惇再次行了一礼,待得内侍张延将座椅取来,方才正襟坐下。
“章相被任命为山陵使,负责皇兄下葬事宜,不知进展的如何?”
“老臣不敢怠慢,数日忙绿,一切尽都顺利。”
“如此便好。”赵佶点点头,顿了顿,这才问道,
“章相此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官家明见万里,老臣确有要事启奏。”章惇再次站立起来,郑重道,
“臣已年迈,处理政事愈加力不从心,望官家应允,待得先帝安葬事毕,容许老臣回乡颐养天年。”
“回乡?”赵佶目光微凝,神色平静的问道,
“可是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令的章相不愿出仕?”
“臣不敢,实则是年老体衰,不敢尸位素餐。”
章惇神色坚定,一副早已下定了决心的模样。
赵佶沉吟不语,目光在对方身上简单扫视了一遍。他心中很清楚,所谓的年老体衰不过是借口罢了,根本原因是之前曾反对他继承皇位之事。
“国事繁杂,朕又初登大位,尚有需要卿家辅佐之处,此事便暂时搁置吧。”
“官家……”
“好了。”赵佶语气有些不容置疑,直接打断对方,话题一转道,
“省试将至,汴京城中举子云集,可有安排妥当?”
“此事礼部已有准备,官家不必忧虑。”
章惇见得官家的态度,顿时明白,所提之事怕是不成了。
只是,其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生出太多疑惑,眼前的官家与他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或者说大不一样。
说的直白一点,总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尤其是其一言一行,沉稳若定,喜怒不形于色。与曾经的端王时相比,仿佛换了个人似得。
不管如何,这算是好事,他心中不免有些欣慰。可惜,自己曾经的一些言行,却是将话语说的太绝了,没有挽回的可能。
“这是朕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省试,卿与尚书省多做商议,务必将此事办得圆满。”
“老臣遵旨。”
章惇再次行了一礼,没有它事,随即便告退离去。
大殿之中再次变得安静,不过,望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背影,赵佶却是暗自沉思起来。
让章惇辞相?这样的念头刚一生出便被其熄灭掉。
昔年神宗时,用王安石主持变法,强力推行新政。然而,其想法虽好,却是忽略了大宋朝廷的本质,这是一个文人士族主宰的天下,而皇帝也同样是其中的一份子,属于既得利益者。
新政的各项措施是要割掉文人士族的肉,让利于天下,这便直接触犯了对方的根本利益,故而想要顺利实施,几乎没有可能。
果不其然,变法无疾而终。
然而,这却是一个引子,就此之后,整个大宋自上而下,包括皇族在内开始割裂,最终分为两方势力。一方为支持新政的改革派,为新党,其余为反对新政的保守派,为旧党。
从神宗朝开始,一直到哲宗朝,两方势力之间争锋不断,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当然,新党也好,旧党也罢,变法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利益之争而已。
“章惇,新党一派的魁首,目前还是留下最合适,否则,谁来为接下来的事情做挡箭牌呢?至于以后,新党也好,旧党也罢,却是无所谓了。”
心下暗自低语,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不禁透出一丝笑意。
“官家,宝慈宫派人来传话,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却在此时,内侍张延走了进来,瞬间打断了他的沉思。
“你可知是什么事情?”
“小的隐隐听到,太后今日早起的时候,隐隐提到了瑶华宫。”
张延眉眼低垂,轻点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原来如此。”
赵佶不禁皱了皱眉,那里住的正是前皇后孟氏,是他的皇嫂。而孟氏又是向太后所立,属于旧党一脉。此时被提起,怕是有着为其复位的打算。
不过,这位皇嫂贤良淑德,品貌端方,算得上一位称职的皇后,将其复位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供养起来而已。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位,同样为其皇嫂的刘氏,那才真的是外表美艳,心如蛇蝎,绝非省油的灯。
“但愿你安分一些,否则……”
目中寒光闪过,随即起身,向着殿外走去。
……
此时的楚府之中,楚峰正与刘混康相谈甚欢。至于他的那些弟子,尽都被安排在偏室,暂且休息去了。
“楚某有一点不解,道兄的那些弟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似乎并非道士,而是修炼了凡间的内家真气,这却是为何?”
“就知道友会有此一问,没错,他们确实是武道修士,而且,还是在大宋精挑细选,刻意培养出来的武者。”刘混康并没有否认,径直点头回道。
“愿闻其详?”
听到此话,楚峰倒是有些好奇了。显然,如此作为,定然有着一定的目的。
“此事同样与贫道此次前来汴京的任务有关系,事实上,便是道友不问,贫道也要如实相告的。”顿了顿,刘混康接着说,
“道友可曾去过皇城西北角,一处密林所在?”
“咦!”楚峰怔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到了那里,
“道兄说的,可是那里的诡异阵法?”
“果然,道友早已见识过了。”刘混康点点头,接着说,
“那阵法名为万鬼蚀阳大阵,是一种恶毒之极的邪阵,对于大宋龙脉有着极强的侵害作用。此阵早在英宗年间便被发现,却是不知何时所立,其中积聚的死气、怨气无穷无尽,又与皇室龙脉相融,想要祛除艰难至极。”
“侵害龙脉。”楚峰怔了一瞬,随即便恍然点头。那里紧挨着皇城,有这样的作用并不奇怪,
“如此说来,英宗早逝,也是和这大阵有关联?”
“确实如此。”刘混康点点头,确认了对方的猜测,又补充道,
“不只是英宗,赵姓皇室历来身体赢弱,子嗣不旺尽都与此有关。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与龙脉的融合越发深重,届时,整座汴京城都会被殃及到。”
楚峰沉默不语,蓦地,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瞬间想到,那密林所在是位置,不正是将来的‘垦岳’吗?
传闻,赵佶初即位之时,子嗣不旺,苦恼之时,有道士进言可将皇城垦位增高,如此便有多子之应。随即便命那道士选择合适的位置培土筑岗,不久便得到了应验。
本来,这也只是一件小事,结果,之后天下承平,赵佶也越发膨胀,在一帮奸佞的怂恿之下开始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以致引得烽烟四起,江山倾倒。
“原来这一切竟是如此,本是好事却给硬生生玩砸了。”
想到赵佶自己作死的行为,楚峰不禁心中冷笑,越发庆幸自己的选择。最起码,此方世界,这样的悲剧不会再重演。
“那阵法本就诡异,又不知布置了多长时间,想要破除,几乎千难万难。故而,当年各派道友只得暂时放弃,回山之后合力推衍。直到数年之前,方才终于有了结果。”顿了顿,刘混康接着说,
“我等结合一些上古阵法残篇,最终合力推衍出一门‘阴阳培龙大阵’,此阵具有阴阳轮转之能,可以将其中积聚的极阴之气逐渐转换为阳,大兴龙脉,益利子孙繁衍。”
“应该不止那么简单吧。”楚峰忽然皱了皱眉,他也曾经到过那里,自然知道那阵法的诡异,尤其是其中的死气怨气,根本没那容易消除掉。
“道友所言不差,那阵法太过强大,故而,阴阳培龙大阵只能将其封印,并无根除之能。而且,还要借助国运龙气相助方可。”
“这样啊?”楚峰怔了怔,又问,
“道兄身上可带有阵图,楚某想要见识一番。”
“自无不可。”
刘混康非但不拒绝,反而很是高兴,对方修为境界尽都高过他,定然见识广博,或许会发现一些疏漏之处。
而且,这一次封印恶阵,本就有些不确定,自然是希望对方能够援手,也可以增加成功的几率。
说着,其伸手入怀,径直取出一卷泛黄的卷轴,放下之后,缓缓延展开来。
“这便是阴阳培龙阵,除了阵图,还有数面阵盘,尽都由弟子们随身携带。”
“北水、南火、东雷、西泽,天地之阳,山风之阴,如此阴阳轮转……”楚峰看着阵图仔细打量,然而,去目光却忽然在阵图之上一些特意标记的位置点停住,
“这些位置是?”
听到提问,刘混康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神色变得落寞。良久,方才道,
“大阵布置不难,难的是激活。需要有一定的牺牲,甚至便是国运龙气也要消耗掉一部分,如此才能顺利运转起来。故而,那些弟子们……他们……”
“血祭?”楚峰神色骤然一冷,沉声问道。
以他的见识,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将所有的一切尽都想的明白。那些弟子们,分明是为了大阵激活时,血祭所用。
“道友见谅,此事也是逼不得已,除此之外,我等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刘混康自然察觉到对方态度的变化,急忙开口解释道。
牺牲的是茅山自己的弟子,为的是拯救汴京城中的百姓,此种情况,楚峰身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这方法却是有些残忍,更加接近于魔道了。而且,不知为何,待其再次看向那阵图之时,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道兄方才所言,除了十八名弟子会被血祭,连国运龙气也会消耗掉一部分?”
“血祭只是引子,那些弟子尽都是极阴或者是极阳的命格,最为合适。而龙气至刚至阳,是激活阵法的必需之物。等到大阵运转起来,便自给自足,无需再消耗了。”
“你确定,阵法运转之后不会再消耗?”
“这……”刘混康忽然愣住了,接着道,
“阴阳培龙阵的提出者是天龙子道友,而且,也是在他的主持下,再加上我等辅助才推衍出的完整阵法。想来,这样的情况,其应该早已想到了吧。”
“天龙子?”楚峰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是那位高道?
“天龙子道友本是散修出声,是修行界的前辈。非但修为高深,而且,更是赫赫有名的阵法大师,在修行界中名气甚大。”刘混康察觉到他的疑惑,及时解释道。
与此同时,心中也不免有些好奇,听石泰曾言,对方原本只是个举子,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位道家高人收做弟子,难不成只传了道法,却从未告知过这些?
不过,能够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将其培养成一名强者,如此手段,怕是只有三尊那样的存在有这样的能力吧?
三尊,难不成真的还在世?
“那恶阵的核心并不在表面,而是在地底极深处。里面非但有浓郁的邪怨之气,更有无穷无尽的怨灵生存,一旦阵法激活,定然会疯狂反扑的。期间,若是控制不住,哪怕是遗漏出很少的一部分,对于生活在周围的凡人们尽都会有极大的损害。”收起心绪,刘混康再次提醒道。
“镇压死气怨灵吗,却是是个问题。”楚峰点点头,心中随之一动,隐隐有了想法,却是并没有说出来,转而道,
“这样的话,不只是我们,还需要朝廷的配合了。”
“朝廷只是其一,待得时日定下,一些其他各派的道友,甚至是石道友也会来助阵。上一次对方前来汴京,也是为了顺便考察那里的情况。”刘混康解释道。
“石泰么。”楚峰点点头,转而道,
“那楚某呢,可是需要做什么?”
“自是需要道友相助,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更何况道友之修为境界远远超出我等。如此,方可保证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