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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眼里没有为师的吗？”
徐风雷目光冰冷，不咸不淡的道。
“承乾，拜见师父。”
李承乾微微一笑，朝着徐风雷也是一躬身。
“哼。”
徐风雷却是一拂袖，侧身不理。
他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来的脸，还能笑的！
“你不是病的很重吗？”
李世民盯着李承乾道，
“朕看你却是行动自如啊，完全不像是病重的样子。”
李承乾没有应话，而是走到门前，将寝宫的大门关上。
随着砰的一声传来，李世民和徐风雷的拳头也是不由自主的紧握。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空旷的寝殿之内。
这里头，莫不是埋伏了三百刀斧手？
正想着，却忽的听到噗通一声。
“父皇，师父！”
只见李承乾跪倒在地，沉声道，
“孩儿有罪！”
李世民：“？！”
徐风雷：“？！”
这一句话，直接给他俩整不会了！
老实说，先前李世民和徐风雷都想过李承乾悬崖勒马的场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无疑成了一种奢望。
走进这间房子，两人已经默认李承乾要反了。
可现在……他突然却来了这么一出！
“你有何罪啊？”
李世民心中虽然震动，但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抬手道，
“起来说话吧，太子。”
李承乾应声而起，从书桌上取来一摞文书，恭敬呈上。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孝，为侯君集所蛊惑，险些铸下大错！”
他沉声道，
“侯君集自吐谷浑回来之时，便在庆功宴上通过其婿贺兰楚石联系上了儿臣。”
“他对父皇颇为不满，认为父皇亏待了他这个开国元勋，于是心中升起了歹意！有了谋逆的计划！”
“而当时，儿臣也是鬼迷心窍，竟没有痛斥其大逆不道，反而和他保持了联系！”
“在兴国寺内，他秘密与儿臣会见，阐述了他的谋反计划！”
“此后，他出征高昌，更是和儿臣以密信的形式保持联系，并沟通了谋反的细节！”
“一切密信，儿臣都保留在此，附带译文，请父皇阅览！”
李世民：“……”
唰！
徐风雷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抢过李承乾手中的密信，迅速翻阅了起来。
他的心情，在此刻峰回路转！
李承乾这小子，好像是在下一盘大棋啊！而且这盘大棋，隐隐有种是为他所下的感觉！
“他是怎么跟你阐述谋反计划的？”
李世民的神色也是缓和了几分，皱眉问道，
“仔细说来！”
李承乾此刻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开口便道：
“回父皇的话。”
“侯君集要儿臣与他里应外合。”
“他在外打了胜仗，带着数万精锐返回长安，而儿臣则在内，以诱骗的形式将父皇骗到东宫，施以擒拿。”
“如此，便可假传父皇圣旨，命侯君集带大军进长安，管制整座京城！”
“然后再逼父皇退位，扶儿臣登基，他便可以扶保之功，权倾朝野！”
“儿臣所说内容，在密信之中皆有，而他的女婿贺兰楚石正在寝殿之外埋伏，随时准备进来挟持父皇，这可以证明儿臣所言不虚！”
李世民脸色骤变。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朕，待他不薄啊！”
他瞧了几眼密信，一瞬间将其收拢，一股子愤怒，在心中升腾！
虽然已经知道侯君集要反，但听到他的详细计划，李世民还是怒火中烧！
“哼哼……”
徐风雷双手抱胸，神色已然变得轻松，阴阳道，
“这叫什么？这就叫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您觉得您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可人家不这么想啊，人家还觉得您亏待他了呢。”
“我早说过，这狗娘养的混蛋东西该杀，您非不听，现在好了，直接……”
他还要再说，李世民却是一个眼神刮了过来！
“闭上你的嘴！”
徐风雷撇了撇嘴，心想老子就说就说。
咋地？
事实嘛！
“李承乾！”
李世民转而又看向李承乾，厉声道，
“你既然早就知道侯君集要反，为何不早早告诉朕？反而还要处处默认！”
“你又安的是什么心思？！”
“朕不许你有丝毫的隐瞒，如实招来！”
噗通一声，李承乾再度跪下。
“父皇，儿臣不敢有丝毫隐瞒。”
他诚恳道，
“一开始，儿臣的确是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也没有和他划清界限，反而是继续跟他接触，此儿臣之罪！”
“后来在兴国寺知道了他的谋反计划，儿臣才知道此人忠厚的外表之下，包藏了一颗巨大的祸心！”
“当时儿臣已然心中憎恶，但当时，儿臣手中并没有证据，纵然是告诉了父皇您，父皇也有可能不信，所以，儿臣便想着将计就计，看侯君集是否真的贼胆包天，有这贼心也有这贼胆！”
“而事实证明，他是真的想要谋反！”
“这些密信，便是证据！”
“寝殿外埋伏的十几人，也是证据！”
“而即将回到长安的侯君集，也会用行动证明，他要谋反！”
李世民再度翻开密信，看了又看，脸色铁青。
徐风雷却是暗地里给李承乾比了个大拇指。
好！
不愧是老子最得意的徒弟，哈哈！
这小子，一定是看自己三番五次都弄不死侯君集，想着要帮师父的忙，才整出这么一出来，
虚与委蛇，再一步步的勾引，最终就是要坐实侯君集谋反！让他的死，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儿！
好孩子啊，真是好孩子……
只不过，李承乾这样做，恐怕也会让自己被牵连啊。
果然，李世民再度看向李承乾，冷声道：
“纵然需要证据，从侯君集给你第一封密信之时，你就可以检举了！朕马上可以对贺兰楚石等人进行审讯，自然能坐实此案！”
“为何要隐瞒到现在，等到侯君集那五万大军返回长安了，你才汇报？”
“这又是何居心？”
和徐风雷不同，李世民看问题的角度更多。
事实上，他对李承乾的话已经信了六七成，但还有三成怀疑。
是不是这小子察觉到了什么，知道自己的政变无法成功，于是在最后关头选择坦白？弃车保帅？
亦或是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李世民总觉得，李承乾这一番异常的举动背后，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回父皇，这的确是儿臣思虑不周，进退失据，以至于耽误了检举侯君集的最佳时机。”
李承乾跪伏在地，沉声道，
“儿臣当时还是担心，仅仅凭借一封密信，无法坐实侯君集的谋逆死罪。”
“毕竟，在此之前，他因贪污罪论死，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但没有被斩首，反而还释放了出来，甚至成为了征伐高昌的统帅，立下了战功！”
“可见，此人之难杀！”
徐风雷一拍大腿，差点乐的没绷住！
好！
太好！
好徒儿，乖徒儿，你这波阴阳怪气真是太顶级了，说的为师心里好爽啊！
哈哈哈哈！
李世民脸有点挂不住，狠狠的瞪了徐风雷一眼。
“所以，儿臣情愿担下风险，也愿意担下罪责，就是要让父皇明明白白的看见，也让天下人明明白白的看见，这侯君集是这样的乱臣贼子！”
李承乾低着头道，
“如此一来，父皇必然不会再生怜悯之心，天下人也绝对不会说皇帝刻薄寡恩，杀害功臣！反而，天下臣民只会拍手称快，痛斥此贼恩将仇报，丧尽天良！”
“至于儿臣自己……儿臣自知罪孽深重，请父皇降罪责罚。”
砰！
说罢，他一个脑袋磕在了地砖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啪啪啪！
“好！好好好！”
徐风雷忍不住抚掌大赞，开怀道，
“承乾，能听到你这番话，为师就知道，这十几年的栽培没有喂了狗，反而是喂养出了一头真正的猛虎！”
“有勇有谋，思虑周全！你做得好，做得好啊！”
“哈哈哈……”
“来来，起来起来……”
他上前便扯住了李承乾的胳膊，然而，李世民却是怒哼一声，呵斥道：
“好什么好？”
“明明可以在最初的时候就扑灭这点火星子，却一定要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这五万骑兵要是真的进了长安闹腾起来，京城马上就会化成一片血海，连朕都有危险！”
“你这种行为，是将整座长安陷于极端危险的境地之中！”
“还有勇有谋，思虑周全？狗屁！”
他气得破口大骂。
只不过，这生气之中，有没有带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就不知道了。
“陛下，话不可以这么说。”
徐风雷昂首道，
“我来说句公道话，那侯君集的确是难杀嘛！承乾这么做，是有他的考虑的。”
“之前我屡次三番的提醒您，让您杀了此獠，那就是看到火星子了啊，可您却不以为意。”
“所以，咱只能默认，您只有真正看到熊熊大火，才会真的下定决心诛杀侯君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的就是您这样的人嘛！”
李世民：“！！！”
“你！你给朕闭嘴！”
李二恼羞怒极，呵斥道，
“现在不要来说朕，就说李承乾的问题！”
“难道你认为他没罪？”
徐风雷一抬眼。
“没错！我就是认为他没罪！”
他开启护犊子模式，直接选择正面硬刚，
“什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将整座长安城陷入危险境地，您这帽子太吓人，还是不要扣下来的好！”
“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好处理的很！”
“侯君集虽然是带了五万骑兵而来，但那五万骑兵不是他的私军！他们听从的是军令，而不是侯君集这个人！”
“他的私人武装，最多几百人！陛下只要让兵部下达一条命令，侯君集一瞬间就会失去军队指挥权！到时候随便安排一个有威望的武将，便可轻松接管军队！”
徐风雷双手抱胸，哼哼道：
“陛下要是觉得无人可用，那臣不才，昔日也曾立下过一些军功，在军中也算有几分威望。”
“不如，陛下让臣去平息此乱，可好？”
今天这犊子，他是护定了！
李承乾费尽心思的要搞死侯君集，不就是为了他这个师父嘛！
当师父的感动的时候，自然也要用自己厚厚的羽翼，护住自家孩子不受伤害！
“朕不用你！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李世民怒道，
“还有，一码归一码！纵然这件事情好处理，李承乾也是闯下大祸了！”
“另外，此事还是蹊跷，除了侯君集谋逆是坐实了以外，其他的需要彻底调查清楚，再行定罪！”
“在查清楚之前，暂时停用太子一切印信和一切职务！”
他所说的调查清楚，自然是指的调查李承乾。
“父皇，儿臣的印信，已然整理好，全都在桌上。”
李承乾俯首道，
“此外，儿臣还有一请求。”
“儿臣自知德行缺失，智谋不足，四肢不勤，根本无法胜任储君重任，挑起社稷大梁。”
“所以，儿臣请辞太子之位，请父皇恩准。”
砰！
又是一头磕在了地上。
“承乾，你别……”
徐风雷急了，便要说话。
你师父还在帮你跟你爹皇城pk呢，你怎么转眼就投了啊！
“师父，您的心意承乾领了，承乾辜负了您十余年来的培养之恩，深感羞愧。”
李承乾看向徐风雷，目光带着几分惭愧，却又无比的坚定，
“可辞去太子之位，是孩儿深思熟虑过的，孩儿真的罪孽深重，自身能力也无法胜任。”
他恳切道，
“孩儿真不是那块料子，让师父失望了。”
“也请师父谅解，孩儿，给您磕头了。”
砰。
砰。
砰！
这一磕，便是磕了三个头！
仿佛，是在偿还这么多年，师父对他的谆谆教诲和呕心沥血的栽培。
徐风雷见此状，鼻子微微一酸。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了袁守诚那天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或许……
承乾真的就不是那块料吧。
或许……
他不当太子，会更开心吧，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也都会好吧。
或许……
“哎……”
徐风雷身形一松，轻轻将李承乾扶起，感慨道，“你不用惭愧，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你如此的优秀。”
“承乾，你让师父很欣慰，真的，师父为你感到骄傲、”
说着，他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
“好孩子，师父永远尊重你的意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