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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十七年一月三日。</P>
铁蹄践踏大地，让冰冷坚实的地面扬起了漫天烟尘。</P>
四十万通古斯骑兵、六万高夷兵马、五万代国兵马、三万燕国兵马、两千箕子步卒、八百真番步卒纷纷跨过治水河，向着历室城西南方向而去！</P>
秦军中军，听完斥候传回的军报，黄匡攥着缰绳的手都在微微发颤。</P>
苏角瞥了黄匡一眼后平静的问道：“黄都尉怕了？”</P>
黄匡干瘪的笑道：“天气太冷，本将一时之间有些不太能适应。”</P>
许是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辩解很没有说服力，黄匡随即苦声道：“五十五万大军！”</P>
“据斥候探禀，敌军恐在五十五万左右！”</P>
“反观我部却仅有三万五千兵马！”</P>
“我部兵力连敌军的零头都不到，本将焉能不怕！”</P>
黄匡真的想象不到，曾经在山上做匪首时面对数千官兵围剿都如临大敌的他，有朝一日竟然要直面五十五万敌军！</P>
而他们一方的兵力，却仅有三万五千！</P>
这怎么打？</P>
你告诉本将这怎么打！</P>
苏角笑道：“怕，是正常的。”</P>
“谁都会怕，只是看谁更怕一些而已。”</P>
“既然黄都尉最怕，那稍后便令黄都尉所部顶在最前线，速战过后立刻后撤。”</P>
“景都尉、西都尉分列于黄都尉后方左右。”</P>
“由本将领本部兵马坐镇后方！”</P>
事关性命，没人会在这时候客气推搡。</P>
黄匡生怕苏角反悔一般迅速拱手：“唯！”</P>
“多谢诸位袍泽。”</P>
景颇、西锋笑着摇了摇头，也纷纷拱手：“唯！”</P>
苏角沉声开口：“此战，我部不可能得胜。”</P>
“但我部却也绝对不能大败，更不能因一时慌乱而射出所有弩矢。”</P>
“望诸位，斩获盈功！”</P>
一声令下，四部兵马迅速列成整齐标准的阵型。</P>
但在那接天连地的滚滚烟尘面前，四部兵马却显得渺小又孱弱。</P>
“对面那人，便是传说中的秦国第一勇士？”</P>
联军中军，巴特尔眺望着秦军将旗，轻笑颔首：“在兵力如此之少的情况下面对本王还能不望风而逃，倒是已经有了几分勇士的胆魄。”</P>
“但勇士需要的可不只是胆魄，更还有力量！”</P>
“传本王令！”</P>
“左谷蠡王所部向前攻杀！”</P>
“大当户呼格吉勒向西绕行！”</P>
“燕相所部由东侧压阵掩杀！”</P>
听得此令，各方将领眼中都涌出几抹诧异。</P>
他们本以为巴特尔带着他们是为了做炮灰用的，却未曾想，巴特尔是在用自己的兵马去铺设通向胜利的道路！</P>
燕相栗恪拱手一礼：“唯！”</P>
左谷蠡王额日勒钦右拳砸心：“遵令！”</P>
不屑的看了栗恪一眼，额日勒钦高声喝令：“老兵听令！”</P>
“向前集合！”</P>
伴着鸣笛之音，一名名年过五旬的老者策马集结于联军最前方，其中甚至还有几名年过七旬的老人。</P>
额日勒钦口中的老兵，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兵，每一个人的年龄都绝对够老！</P>
额日勒钦再度喝令：“老兵听令！”</P>
“冲锋！”</P>
百名老兵当即一夹马腹，驱策胯下战马前冲，同时翻出背后短弓，如同一头头年迈离群的饥饿老狼一般恶狠狠的盯着秦军军阵，口中不断发出充满野性的呼声：</P>
“呦吼吼~~~”</P>
虽然仅只是百名东胡老兵冲锋，但顶在最前面的黄匡却半点都不敢大意。</P>
死死盯着敌我两军双方距离，将这百名东胡老兵放至阵前二百丈处时，黄匡方才喝令：“一排！标高二，放！”</P>
箭矢如雨，向着东胡老兵们泼洒而去！</P>
“欧喽喽喽~~~”</P>
东胡老兵们吆喝的声音陡然一变，十余名老兵当即纵马加速，又有十余名老兵以右臂死死挎住战马的脖颈，整个人翻下马背，将半个身子藏于马腹之下，还有二十余名老兵戴稳头盔，让身体保持着与弩矢坠落时相同的角度，以尽可能减少受创面积。</P>
他们都是东胡中基层的臣民，他们每逢战争都会在前冲锋陷阵。</P>
在这种条件下能活到五十岁的他们或许不精通杀敌，但却无一不精通保命！</P>
百名老兵各显神通，以至于一轮弩矢竟只是收割了二十余名老兵的性命，更还有三十余名老兵虽然胯下战马已死，却灵活的屈身落地，卸力调整之后继续向前冲锋！</P>
黄匡见状，目瞪口呆：“彼其娘之！”</P>
“马还能这么骑？！”</P>
一轮三千余根弩矢，只射杀了三十余条性命。</P>
性价比也太低了！</P>
如果继续按照这个性价比打下去，黄匡所部的弩矢哪怕全射光了恐怕也只能取得两千余敌首的斩获。</P>
倘若敌军是步卒也还罢了，大不了接下来短兵相接便是。</P>
但敌军是骑着马的胡贼啊！</P>
一旦黄匡所部的弩矢射光，那接下来可就是胡贼追着黄匡所部打了！</P>
苏角见状当即喝令：“传令都尉黄匡！”</P>
“弩兵散阵，枪兵列于弩兵之后，随时准备前进阻敌。”</P>
“放敌军进入其部前方百丈之内，弩矢平射！”</P>
百丈距离，对于骑兵而言是只需要二十几个呼吸便能跨越的距离。</P>
此策颇为行险，但却能极大提高弩矢的精准度。</P>
黄匡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断声喝令：“弩兵散阵！”</P>
见黄匡所部被迫变阵，额日勒钦轻声一笑：“老兵！冲锋！”</P>
没等第一批老兵尽数战死，第二批两百名老兵便打马冲出。</P>
随着一批又一批老兵赴死冲阵，黄匡所部的弩兵已经完全放平了秦弩，同时黄匡所部前方两百丈的各个区域都散落着躲过弩矢的老兵。</P>
额日勒钦当即喝令：“当户呼日喝提部，冲阵！”</P>
与此同时，大当户呼格吉勒也拔出弯刀手指黄匡所部侧翼，肃声大喝：“前进！”</P>
刹那间，呼日喝提部三千骑兵冲向黄匡所部正面，呼格吉勒部一万骑兵冲向黄匡所部侧翼，更有数百名东胡老兵散落在黄匡所部前方二百丈之内，加速冲锋。</P>
若是黄匡所部抬高秦弩漫射呼日喝提部，这数百老兵便会趁势插入黄匡所部，扰乱黄匡所部弩兵的阵型，为呼日喝提部创造冲锋条件。</P>
若是黄匡所部继续保持平射，虽然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剿灭东胡老兵、阻滞呼日喝提部的冲势，但平射其较短的射程和狭窄的杀伤面却令得呼日喝提部必然能以相对完好的建制直接冲入黄匡所部之内。</P>
至于侧翼的呼格吉勒部？除非黄匡所部变阵，否则根本没法抵抗！</P>
苏角攥着缰绳的手一紧，毫不犹豫的断声喝令：“都尉黄匡所部，正面一轮漫射！</P>
“漫射之后执行原定军略！”</P>
“都尉景颇、都尉西锋，漫射阻敌！”</P>
听得此令，黄匡心下微松，命令麾下弩兵们射出已经装填好的弩矢之后迅速率部向南奔去。</P>
而景颇、西锋二部弩兵则是向着已经探入射程范围内的胡贼射出漫天弩矢！</P>
仰望着如雨般射下的弩矢，巴特尔沉声开口：“回撤！”</P>
“额日勒钦、呼格吉勒二部游斗！”</P>
“燕军前压，压制秦军方位！”</P>
牛皮鼓被擂出特有的节奏。</P>
额日勒钦、呼格吉勒不由得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同声下令：“撤！”</P>
刚刚探入秦弩射程范围内的东胡骑兵当即勒马回撤，在留下数十具尸首后钻出箭雨范围。</P>
紧接着，十余名千将率其本部兵马游弋于苏角、景颇、西锋三部兵马弩矢射程极限的边缘，而栗恪所部则是手持方盾，小心翼翼的向秦军方向推进收缩。</P>
一时间，栗恪所部变成了逐渐涨潮的汪洋，缓缓压缩着秦军的生存空间。</P>
额日勒钦、呼格吉勒二部则是化身为盯住猎物的群狼，不断挑衅、滋扰着秦军，消耗着秦军的体力和箭矢，却不给秦军任何反击的机会。</P>
一旦秦军与栗恪所部开战，东胡兵马便能从秦军后方刺出锋锐的匕首。</P>
即便秦军持续避战，一旦秦军的弩矢耗尽，秦军也将变成待宰的羔羊！</P>
苏角狠狠拍了一下马背，恨声低骂：“无胆夷狄，譬如厕中瘦鼠！”</P>
面对这种战局，唯有借助地形和战阵将东胡兵马限制在一定区域之内，让两军拥有正面厮杀的可能，秦军的悍勇才真正能有发挥的余地。</P>
否则就算是苏角有万夫不当之勇也没有任何意义。</P>
没有配备骑兵三宝、没有大规模备马的苏角所部根本就追不上敌军，苏角的个人勇武如何施展！</P>
心头有些不甘，但苏角决断的却也利索，当即喝令：“令！都尉景颇、都尉西锋二部引兵后撤！”</P>
“由本将为诸位断后！”</P>
景颇、西锋毫不犹豫，当即追向黄匡。</P>
苏角则是亲自站在最前线，压住阵脚令其本部兵马缓步后撤。</P>
巴特尔见状目露嗤嘲：“这，就是所谓的秦国第一勇士？”</P>
“给本王追上去！”</P>
毛遂赶忙劝说：“主帅，秦军常与月氏、胡交战，不会不知该如何应对骑士。”</P>
“此番秦军几乎没有任何建树便仓皇后退，恐是有诈！”</P>
苏角所部的表现合理吗？</P>
当然合理。</P>
苏角、景颇、西锋、黄匡甚至就连此战主帅嬴成蟜都均无对战草原异族的经验，他们的不知所措理所当然。</P>
但，面对华夏诸国连战连捷的秦军面对东胡时却如此不堪。</P>
这又怎么可能合理！</P>
巴特尔若有所思道：“恐是有诈？”</P>
毛遂刚想仔细分析一波，便听巴特尔认真的说：“那就慢慢追！”</P>
毛遂：？？？</P>
毛遂：你没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