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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战火在前
「杀!!」
「杀王仙芝者,赏钱百万,擢升三级!!」
「杀贼!杀贼—」
「降者不杀,过往罪名皆不追究!!」
咸通五年四月,伴随官军与义军僵持近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王式先后奏表免淮南百姓积欠赋税,随后命令各县开仓赈灾,发放农具与粮种,促成二十馀万流民恢复生产。
王仙芝眼见王式正在施展手段招抚流民,心里也不免着急,先后出兵与他交战三十馀场,但尽皆打平。
如今王式沿着邗沟设防,王仙芝根本无法突破邗沟防线,军中士气不断受到影响而衰落。
眼见时间成熟,王式于四月初十主动进攻。
阵上,他亲自指挥忠武丶淮南两镇兵马结大阵强攻,致使王仙芝集结兵马于前军,左右空虚。
趁此机会,王式下令王涉率八百精骑迁回绕道王仙芝身后,以骑兵发动背击。
后军遇袭,没有过大阵经验的王仙芝手下诸将不免慌乱,王仙芝只能下令撤往宝应县。
大兵团作战,正面冲锋并不难,难点在于撤退。
不出意外,王仙芝下令撤退后,义军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把撤退弄成了溃败。
王仙芝见状,匆忙率领甲兵向北撤退,王涉则是率领精骑不断追击。
「四月初十,破贼于高邮,甲胄三千,杀俘贼众近五万,王贼率残兵数千逃入海州——
紫宸殿上,当王式的军报传至长安,颓靡许久的李灌也精神了起来。
「好好好—这个王式,朕果然没有用错他!」
「反倒是这个李福,不仅被庞勋设计迷乱,如今不在海州设防,致使王贼逃入海州,看实不行!」
坐在金台上的李灌对奏表内容做出点评,其中毫无领兵经验的李福,自然成为了其不喜的对象。
高琥见状,当即站出来作揖道:
『陛下,臣早有言,福不知兵,不可节制三军,偏路相与蒋相推荐,臣无奈」
「陛下,臣举荐失察,请陛下责罚。」
高琥话音刚落下,路岩便立马站出来领罚。
相比较他,蒋伸则是更为光棍,他持着笏板站出来说道:「陛下,臣年老失察,自觉无能担任相位,臣乞请辞官回乡。」
蒋伸的话,令路岩满脸错。
这不过举荐错的人,怎麽就需要请辞相位了?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相位,难不成也要学看这嘶请辞?
路岩心中还在纠结,便听到金台上的李灌沉声道:「蒋相老当益壮,何须请辞?」
「陛下,臣确实年老体弱,因此才请辞,还请陛下批准———
蒋伸是铁了心的要请辞,只因他觉得这天下局势越来越乱,必须早做打算。
急流勇退方能保全自身,不然只能粉身碎骨。
「此事容朕再议。」李灌再次拒绝了蒋伸的请求,同时询问道:「与陇右互市粮秣之事如何?」
蒋伸无奈在心底叹了口气,但面上依旧平静,只是面对李灌询问作揖回答:
「买卖所得四十万石粮食,只是因陇山相隔,民夫来往不便,如今仅运入六万石于太仓。」
「馀下三十四万石,应该在一个月内,陆续运入太仓之中。」
「不过朝廷若是继续与陇右互市粮食,需以钱财互市,而不以绢帛。」
大唐的粮仓主要有六种,分别是正仓丶太仓丶转运仓丶军仓丶常平仓和义仓。
其中太仓是都城储粮的大仓,向长安城百万人口供应粮食。
如今的长安虽然没有百万人口,但也有七十馀万人口,每年消耗的粮食在五百万石左右。
关中所处的汾渭平原虽然水系发达,农业条件优越,但从东汉羌乱开始,此地早已不复秦汉时期「天府之国」的美称。
自秦汉至唐,关中频遭水旱震灾,又因开发太早丶人口稠密而导致植被受损,气候趋干,湖沼渐失。
贵族平民聚关中,初时无忧,然时过境迁,人多粮增,土地难休,肥力骤减。
加上百姓居所燃料亦紧,只能就近取材,导致关中树林稀疏,
如今关中有民三百馀万,但是能够耕种的土地却不足两千万亩,其中还有不少是旱田,产出不高。
这种局面下,还要养活长安这几十万不事农业生产的人口,可谓艰难。
这点从自高宗以来,长安君臣几次前往东都就食就能看出。
如果没有长安这数十万不事农业的人口,关中百姓尚可自给自足,而且燃料需求也会降低,不会因为滥砍滥伐而水土流失,耕地骤减。
只是可惜,如今长安已经成为国本,东都距离河朔太近,长安君臣自然不可能迁都。
陇右粮仓的出现,无疑能缓解关中缺粮的燃眉之急,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不过李灌不在意,他只需要保证长安有粮食吃就行,至于关中其它地方的百姓..那是朝臣需要考虑的问题,而非他。
正因如此,在听到刘继隆不要绢帛而转要钱币后,李灌并未觉得什麽,
只是开口道:
「他手中既然有粮食,那便从库中调拨钱财,令秦陇二州徵集民夫,运转粮食至太仓即可。」
在李灌看来,六十万贯买四十万石粮食,这笔买卖很划算。
蒋伸闻言,只能提醒道:「陛下,如今王庞二贼霍乱中原,徐泗等七州百姓流离失所,赋税难以指望。」
「王式虽然破贼于扬州,然二贼尚存,说不定还会袭扰漕运。」
「今年江南与淮南的赋税,恐不能按时运抵。」
「臣与户部丶度支拨算,今年夏收入库钱粮不足三百万,而秋收恐不足七百万。」
蒋伸的话,立即把李灌拉回到了现实中。
大唐户部度支积欠已经是常态,军费又是其中大头。
蒋伸既然主动提及户部与度支的事情,显然是岁入不足,无法调拨军「今年军饷度支需钱几何?」
李灌正襟危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蒋伸闻言作揖,接着才说道:「今岁度支近一千五百万,而朝廷岁入仅一千万,积欠五百万。」
「若是王式丶李福能护住漕运,使江淮丶江南钱粮畅通至长安,应该能勉强凑足一千四百万。」
他话音刚刚落下,李灌便立马不耐烦道:
『李福无实才,竟使庞勋霍乱淄青,传旨罢其河南东面讨击使,授王式河南丶淮南诸道讨击使之职,先护住漕运,使河淮钱粮北运,然后将庞丶王二贼讨平!」
「臣领旨」蒋伸毕恭毕敬的接旨,随后继续道:
「饶是如此,朝廷却依旧积欠数十万贯。」
「此外,西南若是再有战事,朝廷恐怕·—」
蒋伸犹犹豫豫,李灌却笃定道:
「高破贼于牛头峡,南蛮安敢犯边?」
见他这麽说,群臣心中不免有些志芯起来。
「是—」
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做一个字。
蒋伸不再开口,李灌则是继续说道:
「将江淮丶江南的漕粮运至京城贩卖,再以赚取的钱财往陇右丶江南采买粮食,此举如何?」
「此举可行。」蒋伸也不再提出问题,只是恭敬地回答问题。
「既然可行,便以此计进行!」
「若此计不行,届时只能苦一苦百姓,加税三厘。」
李灌起身,给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是..」
蒋伸脸上呈现无奈,而鸿胪寺卿见状则是作揖唱声:「散朝!」
「上千万岁寿.—
山呼万岁的唱礼声响起,李灌离开了紫宸殿,而殿上群臣也先后离去。
返回咸宁宫的路上,田允突然对坐在步舆上的李灌作揖:
「陛下,北司王内相请辞,并举荐元元实为枢密使,以副使杨玄冀为左神策军中尉。」
「准了!」
李灌脸上不喜不悲,心底却因为这个消息而狐疑起来。
尽管他早有预料,觉得王宗实会在担任几年枢密使后,将枢密使的位置交给自己人,但他没想到这才六年,王宗实就退了下去。
「奴婢领旨」田允没想到皇帝没有半点波澜,只得应下后,派人将此事传往了北司。
半个时辰后,随着李灌走下步舆,咸宁宫内再次响起乐曲声时,田允派出的宦官也将李灌的反应汇报给了北司的诸位宦官。
王宗实坐在主位,王茂玄坐在左首第一位,右首第一位则是齐元简,
左右往下,分别是元元实丶杨玄冀丶杨玄阶丶王宗会几人。
「我也老了,陛下兴许是看出我的想法,故此才态度平淡。」
王宗实目光扫视众人,侃侃而谈道:
「日后北司的事情就交付诸位了,希望诸位念及同僚之情,日后莫要难为我才是.」
「内相此言何意?」
众人纷纷作揖,表露态度。
尽管北司内部矛盾严重,但致仕后,只要不再插手政事,那基本上不会遭到清算。
如今北司四贵都是王宗实提拔起来的,王茂玄虽然不是他提拔的,但二人也是盟友。
王茂玄要是收拾王宗实,日后难保不会有人收拾王茂玄,因此王茂玄世不准备与王宗实为难。
元元实能坐上枢密使,这对王茂玄有一定好处,但王茂玄还是得选一些自己人来保住自己日后的出路。
「西门季玄与杨公庆不错,可接替副使与内侍官。」
王茂玄推荐了两个自己人,王宗实见状也颌首道:「这两人确实不错,
可担大任。」
他这话是说给齐元简和元元实丶杨玄阶和杨玄冀四人的,四人自然心领神会。
眼见四人颌首,王宗实便道:「好了,北司诸多事情,便与我无甚关系了。」
「我乏了,诸位政务繁忙,各自回去吧。」
「是——」众人闻言纷纷起身离去,待他们走远,沉默许久的王宗会才连忙道:「阿兄,我呢?」
「你?」王宗实看向王宗会,摇摇头道:「你不是那块料子,老老实实做你的内侍官,过几年便致仕吧。」
「我————」王宗会还想说什麽,但却被王宗实摆手道:「退下吧!」
望着王宗实起身离去,王宗会紧拳头,心里充满了不甘。
可是他没有办法,毕竟没有了王宗实的支持,他便只是一个内侍官。
认清现实后,他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此地。
几日后,李灌下旨赠王宗实为骠骑大将军丶卫国公兼领扬州大都督虚衔,赐币三百,宅邸一处。
王宗实就这样体面的退场了,将他留下的局面交付给了元元实丶王茂玄丶齐元简等人。
与此同时,位于楚州休整的王式也接到了圣旨,令其率军北上进入海州,兼领诸镇剿贼。
他令天平军杨公汉募兵三千,率军在齐州截住庞勋,令李福丶李荀丶李遂三人北上青州,与杨公汉夹击庞勋。
除此之外,他令杨复恭丶王从简前往宣武丶忠武二镇,令各镇三千兵卒,沿通济渠设防,遇贼则点燃烽火台。
做完这一切布置后,他率领魔下近万兵马招抚盗寇,裁汰过后,将俘获丶招抚所得的三万盗寇编练为五千重甲兵,号长枪都,以王涉为兵马使,
召徐州长山都都将赵黔为兵马副使。
整训半个月后,王式率兵进入海州,向盘踞朐山县的王仙芝追击而去。
王仙芝得知王式北上,当即向西边的徐州突围。
这些消息传至陇右时,已经是四月末。
刘继隆与朝廷的粮食贸易还在继续,四十万石粮食尽数运往了关中,但关中又运来了三十万贯钱,采买二十万石粮食。
刘继隆与杨知温丶张淮铨寒暄了几句,便听二人说要返回长安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送二位了,明日我派精骑护送二位前往武山县,
待到秋税缴入京畿时,说不定你我还会再见。」
「节帅保重,秋收后再来看您—」
正堂外,杨知温语气恭敬,张淮铨则是闷声作揖,随后跟着杨知温转身走向了寅宾馆。
瞧着他们离去,高进达上前一步,望着他们背影道:
「节帅,这张郎君还是有些放不下姿态啊。」
「呵呵,这样最好。」刘继隆轻笑,他倒是希望张议潮的子嗣都平庸些若是个个都像张淮鼎那样没有自知之明,河陇还不被他搅得乱套才怪。
想到这里,刘继隆对高进达说道:「稍后你去寻陈瑛,让他派人盯紧了张淮鼎。」
「这厮没有自知之明,日后说不定要捅出什麽乱子。」
「他自己死不要紧,不要连累司徒一家和我们就行。」
「是!」高进达作揖应下,尽管他不知道自家节师为什麽对张淮鼎那麽鄙夷,但这不妨碍他办差。
「剩下这二十万石陈粮处理后,官仓内也就只剩七十万石陈粮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等到朝廷得了秋税后,肯定还会前来采买粮食。」
刘继隆向堂内走去,边走边说。
高进达见状疑惑:「您不是很推崇那王式吗?怎麽又觉得他无法平定庞勋和王仙芝了?」
「我没说他平定不了,只是他能平定一次,难道能平定千百次吗?」
刘继隆回应的同时,不忘提醒道:「别忘了,西南的战事,最多在入秋或明年开春便能开始。」
「朝廷的户部与度支情况,你这几天也没少和杨参军打探,你说若是西南战火纷飞,朝廷又要去哪弄钱粮来搞军?」
我倒是忘记西南了。」高进达脸上浮现笑意,随后拍了拍脑门:
「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灵光,确实跟不上节帅的思绪了。」
刘继隆坐在主位,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随后说道:「你与我还得继续共事几十年呢,起码要到八十岁。」
「八十岁?」高进达哑然失笑:「您这要求还是太高了,下官能活到七十就心满意足了。」
他如今刚满五十岁,身体还算健朗,活到六十不成问题,但六十以上就难说了。
正因如此,他心底也是有几分遗憾的。
他还记得刘继隆说过,要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穿暖衣,让天下孩童都有书读,让平民子弟也能成就高官。
十年太短,他担心自己看不到那天,因此若是能活到七十岁,兴许就能看到了。
「这都护府内,知道我理想的,唯有你与曹茂丶张昶丶义山几人。」
「其他人,我倒是曾与他们说过,可他们都只是笑笑,我觉得他们是不相信的。」
刘继隆靠在椅子上,嘴角微微挑起,仰望天花板。
高进达瞧着他这般模样,沉吟片刻后才继续道:「古往今来,飞鸟尽,
良弓藏都是有道理的。」
「李骥他们如今能这样逼您让步,日后便敢逼您让步其它。」
「我活了五十年,见过最多的就是兄弟反目,好友绝交—这才知晓人并非一成不变。」
「如今太平还未开创,放纵他们也无妨,但日后开创了太平,您若是不想重蹈覆辙,却还是得好好打算才是。」
高进达担心自己日后病故,没人与刘继隆说这些,故此趁当下无人,与其说了起来。
他的话令刘继隆沉默,接着他又继续道:「陈瑛丶曹茂都十分不错。」
「李骥浮躁,马成糊涂,张昶死板,唯有耿大郎粗中有细。」
「你们昔年这个第三伙,也算出了不少人物——
?
「确实。」刘继隆微微颌首,沉吟片刻后才道:
「若真有那天,我不会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