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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敏只觉一颗心突突跳,乱七八糟的,半日不能平复,生硬道,“不见。”
燕王虽然避嫌,御前来人却是从来不肯回避的??辅政院待诏司可是正经伺候皇帝的。徐萃暗暗生疑,“殿下?”
“不见。”
“.....…是。”
姜敏听着外间脚步,“站着。”
徐萃退回来,“殿下?”
“你就说我一早就出去,不在家。”
燕王出身贵重,向来杀伐果断,不想见便直说不见,能叫她寻理由回避的一只手就能数完,何时需要杜撰理由拒绝?徐立刻笃定外间来人不同一般,需得客气,“是。”
姜敏坐着出一时神,见徐萃回来,“走了?”
徐萃摇头,“虞总管不肯走??说要等殿下回来。”
“就没个正经差事吗?”姜敏骂一句,命徐萃伺候洗漱更衣,从后门出府,打马往京畿卧佛寺去。
小沙弥在门上接了,笑问,“殿下来寻我师祖么?”
“不寻他难道来寻你?”姜敏笑一声,“觉空在家?”
“殿下说了今日来,师祖如何敢出门,恐怕殿下棋瘾犯了寻不着对头??师祖在小禅房,吩咐殿下来了只管请进。”
“他哪里是怕我寻不着对头,他是怕得罪我,没了我那趁着八百里加急的便当给他带玩艺儿的好处。”姜敏往里走。过三重殿宇到得后山。山门前立着一名白衣青年僧人,容貌秀逸身如劲松,望之不俗??正是避居卧佛寺的僧人觉空。
觉空身后转出一人,亦是秀丽夺人叫人移不开眼。二人并肩而立,有如双璧。姜敏稍觉意外,“阿兄也在?”
“前日给和尚送点心,听说殿下今日来??故尔一早来此候着。”
三人在山前齐聚,分头行礼,一同往里走。觉空道,“殿下在京日日忙碌,还以为今日不来了呢。”
姜敏被他讥讽倒不恼,“出家人不问世事,怎的我在京忙碌叫和尚知道?”
“我算什么出家人?中京大变在即,殿下做大事的??不问也知。”觉空抬手让她,院中菩提树下摆了棋盘。魏行俭含笑退一步也让她,“和尚同殿下手谈一局。”
姜敏坐下,毫不客气执黑,先落下一子。
小沙弥送热茶分与三人。魏行俭握着盅子在旁观站,“宫闱之内事关声名??臣今日特意在此等候殿下,想同殿下商议处置待诏司。”
“不必动他们。”姜敏道,“左不过是一个草诏的,翻不出天去。”
魏行俭皱眉,“事关遗诏,殿下不可轻忽??法理统序大过天,殿下不能让与他人。”
“阿兄何意?”姜敏渐渐不耐烦,“都杀了吗?皇帝还活着呢,近臣随便就死??如此儿戏,皇家不要脸面吗?”
魏行俭不想姜敏突然发作,忙撂了盅子,翻身跪倒,“是臣孟浪了。”
姜敏定一定神,上前拉他起来,“连日心绪不佳,连累阿兄??”便让他,“还是阿兄同和尚对弈,我再战一时怕要被杀得片甲不留。”
“殿下志不在此。”觉空道,“连阿俭都能挨骂,可见殿下近来心绪确实极其地不佳。”
魏行俭少有如此被训,白皙的面上色半日不褪,只拈着子一言不发。姜敏自知理亏,可她久居上位,从没有同人道歉的道理,只道,“待诏司刚死了一个总管,才换了个新的,委实不好下手。”
魏行俭抿一抿唇,想说话终于忍住。
觉空冷眼看着,终于忍不住做了嘴替,“不杀不杀的法子??陛下最忌讳宫闱,只要叫他们在宫闱生事,陛下必定容不下。做些手脚逼迫陛下换人便有时机。待诏司务必要有殿下的人,日后由待诏司持诏宣旨??殿下才是法理正统。如此大
事,怎么能轻易袖手?”
“你??”姜敏一滞,“把宫闱挂在口边,说这些话,你哪里像个出家人?”
觉空冷笑,“我不是出家人,我乃西堤魏氏子弟,被迫剃发拘在此间,殿下难道今日才知?”
姜敏同他话不投机,“东西拿来,我回去了。”
觉空一滞,只得撂了棋子入内。
“殿下。”魏行俭看觉空走远才站起来,拱手道,“即便殿下心慈不肯动手,赵王绝无可能坐视,殿下??”他说着话一揖到地,“务请三思。”
“我心里有数。”姜敏被他兄弟二人轮番劝说,简直招架不住,“待诏司还是以拉拢为上。”
魏行俭道,“崔玉姬心腹若能说动,怎能等到今日?新晋那个虞臣??晋王可是他救命恩人。”
“阿兄不用管,我有法子。”姜敏道,“至不济,我亲往说服便是。”
“一介草诏文臣,臣去便行,殿下何需亲往?”魏行俭正苦口劝说,觉空走出来,手里捧着个朱漆匣子,“祈愿寺大和尚命人八百里加急连夜送过来,昨夜才到。”
姜敏接在手中,“多谢阿兄。”又向魏行俭道,“待诏司阿兄不必费心,我有法子。”便辞行下山。
觉空望着燕王背影,“敏敏竟叫我阿兄??这是乐坏了还是糊涂了?”
“你难道不是她阿兄么?”魏行俭停一停问,“殿下问你讨的什么?”
“金线芝。”觉空道,“祈愿寺的宝贝,为换这个,我连夜画的一幅春江夜旅图给住持大师送去??可知我之墨宝,价值几何?“
“觉空墨宝,无价。”魏行俭敷衍一句,问他,“殿下寻药材做甚?”
“说是给孙勿拿去配药的??还不止这一味,寻了许多名贵药材,看样子,应是祛腐生肌用。”觉空想一想道,“敏敏如今不是西堤幼童了,你少同她唱反调??我是迫出家脱离俗世,你不一样,西堤若能再有进益,必得在你手里。
魏行俭沉默。
姜敏从卧佛寺回府天色已晚。中京夜禁无人行走,姜敏刚入未央坊,便见自家府门上守着一个人,暗夜里伶仃坐着,孤鬼一样??
虞青臣。
姜敏便想掉转马头去后门。男人为马蹄声惊动,猛地站起来,立着,远远看着她。眼下再走实在露怯,姜敏足尖轻点马腹,纵马由疆,缓缓过去。
男人向她走近。到马前止步仰首,“殿下。
“何事?”姜敏勒疆驻马,居高临下望着他。男人仍是昨夜装束,连鬓发凌乱都同昨日一般无二,只面上醉酒的酡红变作可怕的苍白,眉目间疲倦乏力,混着三分羞愧七分耻辱。男人站着,看上去像个一碰就碎的干燥的空壳。
“殿下??”男人低下头,从脖颈到肩臂呈现一个失魂落魄的线条,“臣昨夜大醉,酒后失态,冲撞??“
姜敏被一个“醉”字激得火起,瞬间面上着了火一样,“既知冲撞,还敢在此多言??还不闭嘴?”抬手便是一鞭梢敲在男人臂上。
男人吃痛,却不放手,急道,“殿下,可否听我说一句话?”
“不能。”姜敏提鞭点着他,“再敢言昨日一字,叫我听见,我必叫你??”她一时也不能说出把他怎样,便骂,“滚。”
男人大睁双目,惊慌地看着她。
姜敏挽住疆绳勒转马头要走,男人抢一步拦在马前,张臂叫道,“殿下??”
“让开??”
男人不动。
姜敏指着他道,“中京如今不同寻常,你为待诏总管,不该在我府出现,若有一日物沸腾而起,你不过撮尔前程,连累了我,你担得起吗?”便一勒马缰,从他身前绕过。
男人原地站着,凝固了一样。忽一时心一横,紧赶数步拦在姜敏马前。姜敏除非从他头上碾过去,否则只得停住,避无可避,又被男人双手挽住缰绳。
“我只有一句话,求殿下听我说完。”男人仰着脸,飞速道,“殿下数回活命之恩,粉身碎骨不能报。我以将死之身回京,一为报仇,再为报殿下大恩??我下贱之身,不敢求殿下谅解,但求殿下能够记得我今日之言,不论......不论我落到何等田
地,绝不肯于殿下不利。”
“报仇??”姜敏心中一动,“你要做什么?”
男人不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死之日??盼能得殿下谅解一二。”说完撂了缰绳往坊外走。
姜敏乘在马上,视野中男人脚步虚浮,渐渐去远。她留在原地天人交战,终于不放心要跟过去,魏钟走出来,“殿下回来了??东平王已经等很久了。”
东平王萧承威,东北境军事之主,同姜敏一样单骑入京以待皇位更迭??没有大事,绝不可能秘密来见。
姜敏进退两难,“虞青臣今日一直在王府门口?”
“是。”魏钟道,“恐怕外人瞧见有碍殿下,今日命封了未央坊外门,不叫一个人进??东平王都是从西角门进来。”
姜敏点头,“你命人悄悄看着虞青臣。”
“看着?”
“看着他别闹出事。”姜敏停一停,半日道,“也别叫人害了他。”说完打马入府。
东平王萧承威立在花厅里,急得原地转圈,看见姜敏跟看见活菩萨一样,“殿下。”
“为何来此?”
“殿下。”萧承威道,“辛简部买通契合部,同契合部合并借道东北南下,眼下已破然谷。”
姜敏用了一刻才消化了这个信息,“然谷关险要坚城,事关中京安危,东平军敢不用命守关?”
萧承威扑通一声跪下,“臣万死??臣御下无方,无能之至。殿下,然谷关以南千里平川无险可守,再不设法迎击,中京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