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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暖意融融,龙涎香弥散,沁人心脾。
沈明语心里哆嗦着,了皇后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皇后娘娘金安。”
座上寂静无声,沈明语半晌没听见皇后发话。
地上铺就了偌大的赤螭腾云纹绒毯,碰上也不觉凉,只是跪了半晌,膝盖开始隐隐发疼。
袁为善不明所以,犹豫了片刻,跟着跪了下来,正要开口为求情。
沈明语轻轻拽了下他的衣摆,示意他多话。
袁为善眉心拧起,纱帘后忽地传来一声“当啷”瓷碎声。
皇后搭着大嬷嬷的手,忙起身朝里间走去。
几个宫婢正侍候太子服药,许是他咳得凶了,抬手掩唇时,不慎洒了药碗。
皇后赶时,太医正围拥在榻前查探太子气色。看儿子面色苍白,咳得呼吸急促,皇后既心疼恼怒,“怎的还没见不寻常风寒,你们便是这糊弄本宫!”
为首的太医忙跪下来,战战兢兢说:“娘娘,太子殿下自幼体弱,染了风寒,病症比寻常人是要拖得久些。只要殿下不发热,状况不算凶险,娘娘不必太忧心,待服了药,咳疾会转轻的。”
皇后听了,极力压下心中焦躁,冷声道:“那本宫就在这儿等着,若了药还不见怪本宫不仁。
一众太医宫婢齐齐伏地,忙叠声应是,继而各自忙碌去了。
皇后蹙眉,目光越纱帘,望着面跪着的清秀少年,怒意更甚。
自打年后,圣上身子大不如前,眼看江山迭代之际,太子却频频闹出这的风波。
如不是不知,朝臣们私下里如何议论,“......殿下那般弱的身子,将来继位若是有个歹,难免动荡......”
太子病弱,朝堂风声鹤唳,另立太子的声音也渐渐昂扬。
但如今乌鞑犯边,太子的舅舅虽无将帅之才,也跟着靖南王去了前线,碍于王将军沙场功劳,朝臣们暂且不敢去圣上面前讨没趣罢了。
可是,若太子有长两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故而,这几年太子看诊的时候,多半是被压下来的,太医院的档也备了两份。
皇后揉了揉额慢慢朝走去。
睨了一眼安静伏地的纤薄身影,淡淡道:“起来吧。”
沈明语撑着发麻的膝盖,忙道了声“谢娘娘恩典”。
的声线听上去温和平静,不骄不躁,年纪虽不大,却透着股宠辱不惊的散淡。
皇后斜倚在靠窗的榻上,余光一瞥,却是对袁为善道:“阿善,你先去里间,你表哥惦记着你来。”
袁为善没动,望了望身边的沈明语,欲言止。
沈明语始终乖巧站在原地,老老实实没有抬眼。
他犹豫了片刻,上前轻声道:“娘娘,洳子平日是循规蹈矩,若有哪儿冒犯了殿下,还请娘娘网开一面,念在他年少,往后多加以管束便是。”
皇后不耐地挥了挥手,叫人拉他下去了。
窗前只剩沈明语和皇后两人。
“抬起来。”
沈明语才仰起脸,看见榻上的皇后斜倚堆绣之间,端庄肃丽,与太子生得相似,只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厉色。
“倒生了张乖巧的脸。”皇后语气淡淡,上下打量了几眼,心里有所思量。
这位底是沈玉棠的儿子,生得尤为漂亮,眉眼含情,显出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若是个姑娘家,不知要何等惊艳。
“前几日,你和太子去了哪儿?”开门见山,冷声问:“你不知他素来体弱,还领着他大半夜去吹风?”
沈明语忙跪下去,垂首道:“是臣思虑不周,请娘娘责罚。”
看毫无辩解,一副任凭打骂的模皇后更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不复片刻前的平静,声调微扬,“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罚你!“
“殿下不懂事,你做臣子的也不知分寸吗?本宫给你次机会,儿说清楚,那夜除了你,殿下底出去见了何人?“
沈明语伏地道:“禀娘娘,那夜确实只有臣陪着殿下,一并去德胜坊逛了圈,殿下近来为国事劳身焦思,如今因大选分神,忽地散心透气也是有的,臣万万不敢欺瞒娘娘。”
暗暗留意皇后神情,见态度依旧冰冷,但怒意稍消,道:“臣当夜劝阻多次不成,只能陪殿下同行,不敢指望为替殿下分忧,只盼殿下心意顺遂,叫他宽宽心。”
殿内一片沉默,皇后未曾出声。
得的线报说,太子在德胜坊放烟花哄人,还以为他是为太子妃人选之事与自己赌气,出去与小姑娘厮混了,谁知竟然只是这样?
沈明语悄悄抬眼,看皇后神色微微松动,还请罪,忽听得皇后一声“咦”,嗓音难掩错愕。
忽地站起身来,快步走沈明语跟前,指着发的金簪,抖着声问:“本宫问你,此物从何而来?“
沈明语后知后觉地起,因着萧成钧送了她一对金珠发簪,欢喜得很,这几日都戴着。
皇后所指之物,正是她束发的那根金珠银簪。
伸手轻摸了摸发簪,正要回话,见皇后投向自己的两道视线凝重,晦涩幽暗,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那夜在灯下仔细比对了两支发簪,看似如出一辙,但衔珠的仙鹤有细微差。的生母沈氏留给的那支,鹤翅往左,萧成钧多赠与的那支,鹤翅则是往右。
瞧着,这两支发簪似乎从前是一对。
看皇后神情激动,沈明语凭直觉判断,皇后不仅认得这出处,且似乎与自己生母有所交集。
沈明语不敢说出实情,只道:“是当初臣在直隶养病时,臣的养母偶然所得,据养母所言,是街巷上买来的,是件仿制之物。养母去后,臣思念养母,这才将遗物戴着。”
皇后神色紧绷,全然忘了太子之事,语气咄咄逼问:“你养母可有说,在何处见原物?”
沈明语忙摇“十几年前的事了,臣彼时年幼,记不清楚。”
皇后凝眸了片刻,神色渐渐放缓,扶着大嬷嬷的手复唑下来。
忽问:“你养母可提及这发簪的事?”
沈明语抬眼,看双目紧紧盯着自己,垂首道:“不曾,养母喜爱珠宝饰物,往年珠发簪满匣,只是去时恰巧戴了这支,并无特意义。”
皇后一动不动,神色阴晴不定,良久才从座上起身,转身朝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明语心中仍存疑虑,着得待会儿得问问萧成钧,也许他知道这的来历。
皇后那看重太子,却因为认出了这物什,如此失魂落魄,连迁怒也忘了。
多少算是哥护了一回。
刚起身,就见袁为善疾步而来,亲自来。
“原来殿下是这病倒的,你也不知早点儿和我说,我先替你求情,倒犯不着膝盖遭罪了。”
他一眼,状似随意道:“下回出去玩,可不能忘了我。”
“哪儿能呢。”沈明语讪讪地笑,随他朝里间走去。
李瑛已经缓气来,偏偏看他人一眼,勉强扯起丝笑,“沈卿,怨孤连累了你。”
沈明语忙上前,躬身道:“殿下折煞臣了,您儿养病,安然无恙。“
“孤没事。”李瑛强撑着起来,袁为善忙去扶住他。
李屋里的人都遣了出去,犹豫片刻方道:“下月初,循例是去千佛寺祭祖的时候,原定了孤替父皇主持,内阁有人再上谏,后叫老七陪孤同去。”
咳疾虽然稍缓,他仍是中气不足,说几句话便要喘气。
袁为善低声道:“殿下是怕他们在千佛寺对您不利?”
李瑛抚胸说:“倒也不全是......孤叫你人陪同,也警醒着。”
袁为善应了声,一侧愣着的沈明语忽地抬起问:“江家欠银的事就这么揭去了?”
李瑛有些无奈地看“江家欠的八十万两已经还了,昨儿户部侍郎亲自收库的,为这事,父皇还在朝会上嘉许了几句。”
沈明语错愕不已,江元安分明说的是欠了一百十万两,且只剩了成进京。不哪儿能一时凑出几十万两银子。
“你也不必多不拆东墙补和墙罢了,只是再查下去,牵涉太深,你掺和了。”李瑛面色淡淡,看不出烦闷,语气平静。
听太子的话,江家是了的公款补上了欠款。但这等左手倒腾右手的事,犹如捂紧的痞子,迟早会发作。
如不由得愣神。
难道之前猜错了,萧成钧拿的证据,不是江家欠款的案子,而是倒腾的事?
李瑛招呼去,打断了的思绪。
他握了握的手,说:“你且先专心学业,待今年秋闱高中,便能顺利入仕帮孤了。”
怎能去参加秋闱,一验身就露馅了。沈明语不便直接拒绝,喏喏敷衍着应了。
看呆愣模李瑛有意逗手指握住腰间的一枚香囊,掂量了下下面缀着的毛球,笑道:“倒是新鲜,叫孤起孤的妹妹,也是喜欢挂这种毛绒绒的东。
沈明语取下来,小心放进他手心里,“是前几日有人送着玩的。”
那夜萧成钧送回芷阳院的路上,给挂上了这个兔毛球坠,说往后无论是进宫,还是面见太子,都必须得戴着。
知道哥不会害他,故而乖乖听了话。
李兔毛球坠还给沈明语,挥手叫人下去。
只是两人刚走宫门口,突然听得殿里一阵兵荒马乱。
“不了,殿下咳得厉害,止不住了,快去禀报娘娘!”
沈明语和袁为善忙赶回去,看一屋子人忙忙碌碌,不敢碍事,只得在旁候着。
“殿下服药后,不是缓和了么?”袁为善蹙着眉,担忧不已。
沈明语不知,心里很是纠结。
一面是赶着去找萧成钧,一面不直接脱身。
开始懊恼这次进宫。
可是,若不和太子接触,就无法顺利实现的计划。
那古怪的梦境里,有极个短的片段,是陪同太子去秋猎时发生的一件事。
太子在宴席上,前一刻尚且正常,可下一瞬接了七皇子呈上的某种猎物,忽地咳嗽起来,了片刻才恢复正常。
沈明语细心留意,发现太子的异来源于其中一种动物毛发。
后来太医说,是太子对那毛发敏感,症状极为少见,往后再不能靠近此类物什。
这事于离奇,沈明语印象颇深。后来便了一个法子。
寻常人怎会毛发敏感,且太子时常咳嗽,便是偶尔加重也不会引人怀疑。
知道皇后看重太子,只要让皇后觉得自己是太子灾星,与他犯冲,必定能出面阻拦进宫之事。
只是,一直不知道太子底对什么毛发敏感,得办法试探出来。
这也是为何一直往太子身边凑的原因。
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腰间的兔毛球坠,触感暖和柔软。
沈明语突然反应来。
是手里这个兔毛球。
怔怔坐在那里,浑身僵硬。
萧成钧早就知道太子对兔毛敏感,且他的思路竟然与不谋而合。
说心底话,因着梦里太子敏感的反应不严重,所以才试试。
但渐渐的,对太子有所改观,那夜生辰后,已经决定放弃这个计划。
然而,的哥,替一步位了。
沈明语望着一拨拨进出的仆从,听里面断断续续的咳嗽,心里越来越不安。
沈明语蓦地站起来。
袁为善问:“怎么了?”
咬了咬唇,重重跌进椅子里。
等了片刻,里面说太子了,才松了口气,紧攥着兔毛球的手指缓缓松开。
沈明语出宫时,夜色已经浓郁。
雨势停了,偌大的宫城屹立雨后凉风中,如同静默不语的巨兽。
宫墙甬道狭小,逼仄得只能瞧见天顶窄窄一线。
沈明语抬眼望天,今夜的事叫思绪万千,一时摸不着绪。
哥对宫里的事,像很清楚。
那发簪,原本底是谁的?
突然觉得,自己在靠近一团混沌的漩涡,不止是哥和兰姨娘会被卷入其中,自己也许也逃不。
若是兰姨娘会死....抑或,死的人是自己……………
沈明语拼命晃脑袋。
绝不能容忍,现实如梦境那般重蹈覆辙。
街市行人寂寥,雨后水洼被车轮碾成了黑色泥潭。
德胜坊的湖心岛上,是一片宽阔空地,四周竹林环绕。
萧成钧站在风口里,凝眸望向对岸。
画舫灯火璀璨,在湖面上映落连绵的绚烂。
萧成钧知道沈明语为何约定选在这地方。
定然是早早儿练剑完了,可以带他一并去画舫四处耍玩。
眼前蓦地浮现起那画面。
小少年在烛光里掰着指算,“......多吃的呢,还可以听曲儿,我带你去玩……………”
萧成钧慢慢紧了紧手中的剑柄。
他其实并不太擅长习剑,临时问九叔学了几招防身。
为着教他甚至提前练了两日。
可是,他等了两个时辰了。
妹妹没有出现。
萧成钧闭了闭眼。
“噼啪”一声,手里长剑出鞘,剑风横扫竹竿。
一片银蛇乱舞的剑光中,漫天竹叶不断飞舞,旋转而落。
却在这时,听得竹丛后微微响动。
剑尖裹挟着凌厉杀意,直冲而去。
“哥哥......?”
颤颤的一句疑问,将萧成钧手中的软剑硬生生逼停了。
他抬起一眼便见那道纤细的身影扶着竹竿,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萧成钧眸光幽深,动作缓慢收了剑,慢条斯理地开口。
“妹妹来迟了,该怎么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