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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儿你看，这世间就是这么残忍，好心的农夫救了冻僵的毒蛇，毒蛇会反过来咬他一口，中了毒的农夫即使侥幸存活了下来，经过这件事后，也不敢再随便救受伤的生物。”
帝允闭上眼，想起的是父亲在她离开祖地之前，告诉他的规则，在这个大陆上，八大家族作为神族入世，最开始担任的角色就是那个好心的农夫，只是现实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们的底线，用毒蛇以怨报德的姿态，将他们逼入绝境，即使他们是神，也会有逐渐和农夫一样的存在，受伤之后，就再也不想拯救这个世间。
风冰任由第二人格主宰自己的身体，和大长老无天站在同一个阵营的时候，帝允觉得，自己和那些迷失了本心的族人一样，厌恶去守护这个大陆，甚至后悔自己当初要离开帝族那个世外桃源，执迷不悟的找风冰做第一个朋友。
她以为，若是自己不做风冰的朋友，在自己无辜消失的那几年，风冰就不会被心魔所惑，更不会因此让大长老发现他独特的天赋，往后也就不会利用他。
可是，眼前这孩童不假思索的选择，让她意识到，那些厌恶和后悔非常可笑，若是剔除一切回到最初的时候，善良的农夫依旧会选择救毒蛇，因为他的本心就是不忍看到生命流失，就像八大世家会选择入世，一开始想的，也是要救人间百姓于危难。
“允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先清理这条鱼，我去找着木柴和食料，今天就吃鱼。”
“好勒！”
小风冰非常高兴，因为他唯一的朋友对他露出了微笑，他能感觉的出，那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虽然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帝允会问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不过他想，自己应该没搞砸，不然他的朋友早就将他吊回老槐树了。
小风冰没有说谎，他烤鱼的技术的确很好，在他刻意的奉献下，整条鱼几乎都进了帝允的肚子，为了抵抗饥饿，小风冰只好猛灌武慕子素从屋子里搜罗出来的清酒。
看着风冰摇摇欲坠的身体，帝允使了个昏睡咒，让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昼海没有日夜交替，一直不曾插足帝允和风冰的武慕子素，耐心的等她将风冰抱进屋子，整理好了一切，才坐在昼海的岸边，邀请她一起看天空的繁星。
“昼海除了我们，一切都是幻象，那些星子其实都是假的。”
“准确来说，于姑娘而言，包括我和刚才那个孩子，都应该是假的。”
“你知道？”
“从姑娘对我的态度猜测，姑娘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我，那就该知道，我一生体弱，不适合耍刀弄枪，但我观星演算的天赋极佳，既然能够算到自己的死期，自然也能算到，姑娘应下我的愿望后，会让玖国变得强大。”
“与你初识的时候，我就知道，玖国在你心中排在第一位，那为什么你当初许下的愿望，只是让我顶替你赴右白的三年之约？”直接让她守护玖国，那才是最符合他武慕子素的心愿。
“姑娘觉得，右白兄如何？”
“做将军，他无可挑剔；做臣子，他就是个混账。”
“做兄弟，他也是无可挑剔。”见帝允一副不怎么愉快的表情，武慕子素忍不住为自己的兄弟多说些好话。
听到他的话，帝允哼了哼，明显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武慕子素能说自己兄弟的不好，所以补充了一句：“做夫君，他还是个混账。”
“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东西，排除掉这个幻象，帝允只见过真正的武慕子素一次，却深深的记住了这个男人的笑容，他刻在她记忆深处的，就是那种从容不迫，处事不惊的模样，长久下来，便让帝允产生了一种错觉。
武慕子素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失态的大笑。
“我笑姑娘如此聪明的人，也会身在局中看不清事实。”
“你什么意思？”
“听那小孩说，姑娘是天之骄女，帝族大小姐，那姑娘可知，右老将军是陪我父皇南征北战的兄弟，而他的夫人更是我玖国唯一的公主，右白兄他……原本也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宝玉，若不是朝堂纷争，战火四起，他也无需收起小孩子脾气，做那个人人敬畏的少将军。”
“我倒是不知，他的娘亲原来是朔和长公主。”
“姑娘知道朔和姑姑？”
“玄分朝历，洛氏七三年，她曾利用衍星术找到过我族的祖地，按照我族的规矩，凡是能找到我族踪迹的人，都有机会向我族提出一个要求，刀山火海，我族都会完成。”
“朔和姑姑生性善良，她是不会因为这个，要求别人去为自己做事情的。”武慕子素突然的兴奋，让帝允压在心底许久的答案终于明朗了起来。
他许下的那个愿望，原来不仅仅是针对右白一个人，而是满载着对朔和姑姑的思念，以至于朔和死后，她唯一的儿子就也成了他唯一的眷念。
“是啊。”
帝允抬起头，看着依旧如常的虚假星空，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
那是她第一次跟随父亲用浮生镜观察世间，八大家族刚刚提出要归隐的议案，每个家族都得拿出能上台面的证据，说服其他家族听从自己的决定，而帝族，那时候因为结识了武慕朔和，多多少少对这个世间有些眷念，所以也想找到理由，劝其他家族一同留下。
毕竟，单靠他们一族，是没办法在世间立足的。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料到，那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在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之后，却因为那个男人惹出的祸端，生生被人困在地窖中烧死了。
“子素，你知道吗？”
“嗯？”
“我用你的身体行走在世间时，人们总会跟我说，你往日怎样怎样，先皇往日又是怎样，甚至连后宫的那些妃子，都有很多人议论，唯独朔和公主，没有一人提及。”
“伤情至深的事情，脆弱的人不会愿意提及的。”
“我不是傻子，他们对朔和公主是畏惧而非悲伤，自朔和公主用了衍星术，你们就应该知道，她的背后站着一群什么人吧。”
“朔和姑姑的确向父皇说明过这件事，虽然父皇极力想让朔和姑姑说服你们，帮忙推翻洛氏王朝，但都被朔和姑姑拒绝了。”
“她要是不拒绝，或许就不用死了。”
毕竟是先皇唯一的女儿，若是她最终选择的不是朋友，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或许先皇在得知她被围困之后，就不会充耳不闻，以皇城禁军遍布玖国的眼线，早在火苗窜起之前，就该救出他们唯一的公主了。
“姑娘的意思是？”
“那群强盗的确是因为右老将军，才将朔和公主关进地窖，但发现朔和出事后，右老将军就将情况上报给了先皇，是先皇……他说若右老将军帮着劝说朔和，联系我族，便让皇城禁卫军帮忙寻人，若是不从……”
“不，不可能，朔和姑姑是父皇最疼的女儿，父皇不可能在得知她出事后，还以此威胁老将军。”武慕子素似乎受了惊吓。
帝允很能理解他此刻的状态，毕竟先皇曾是他最敬佩的人，他之所以想要保护玖国，不就是因为他那个爹爹，临死前还叮嘱了他么。
任由武慕子素做无畏的反抗，帝允理了理衣服，站起了身，周围的一切虽然是幻象，但却平复了她的心境，有些藏在心里的怨恨一旦说出来，便再也生不成心魔。
见她似乎要走，武慕子素本能的拽住了她：“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那都是已成的事实，先皇对统一大陆的执拗害死了朔和公主，右老将军则因为自己的愧疚，同样死在了那群盗贼的仇恨之下，老实说，我族长辈还曾商量过，要不要将朔和公主的儿子抱回来养育，毕竟风云诡秘的皇城并不适合朔和公主那样的人生活。”
“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你们没带走右白。”武慕子素觉得，要是帝族能够带走右白的话，或许他就不用手提银枪上阵杀敌，那时候那明明还只是十五岁的孩子，生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才保住右府的将军招牌。
“八大家族选择归隐，不仅仅是对人世间的失望，还有一些私心，他们虽然入了凡尘，可终归是神族的后裔，若能避开凡尘的纷扰，他们就还是神族，为了继续做神族，他们是不会为了一个孩子放弃康庄大道的，更何况那个孩子还有你这样的因果存在。”
“我这样的因果？”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嫁进右府之后，为什么右白一直不肯同我亲近，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人比我这个夫人重要，而那个人，是你武慕子素！”
“不，不可能！”
啧啧啧，看着武慕子素仿若遭了雷劈的样子，帝允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掌猛地用力，卸去了他拽拉的力量，轻松的摆脱了束缚。
两手结印，形成菱形的结晶。
将那个结晶捏爆的时候，庞大的术力瞬间扩散，立即冲垮了诡鉴制造的这个特殊幻境。
就在昼海幻境破碎的那一刻，不知所踪的严烨和巫斜同时被传到了她的跟前，摇摇晃晃的站稳身体，确定身边的巫斜没有受伤，严烨这才转向帝允：“刚才怎么回事？我们明明被传到了昼海，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一个幻境而已，破了自然就出来了。”
“那言臻和风冰呢？”
“你怎么不问殷素？”
“殷素那么厉害，除非是那个姓唐的，
不然这世间还有谁能伤她？”严烨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可他说完，巫斜就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提醒道：“师父，先前救殷素的人，好像就是那个姓唐的。”
“对哦，那殷素人呢？”
“放心，她死不了。”
“那你还吓唬我！”
“我这不是试试，除了我，还有没有接到殷素吗？若是没有人，等我走了，她在这世上可就没有什么好逗留的了。”
“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那你的口气，怎么像是在交待遗言？”严烨本能的带着巫斜往后退了退，答应和帝允一起来围剿风冰，他就已经觉得麻烦了，现在又加了巫斜这个更大的麻烦，若是再加一个殷素，他想他不用努力了，直接让周围的死气侵蚀死了算了。
“本小姐可没那么容易死，风冰……既然你也出来了，就别躲躲藏藏了。”
帝允突然出招，术力羽箭没有经过离弦弓的加持，就直接投掷了出去，正好将风冰做了标记的分身傀儡破坏掉。
惊险的换到另一具分身傀儡后面，让傀儡走在前头，风冰这才敢现身：“帝允，你的感知有精进了？”
“我的感知精进了，可你的感知似乎退后了。”
“嗯？”
“你看你脚底下踩着什么。”不知怎的，没有了先前的狰狞，此刻的风冰就像幻境里的那个孩子，拥有着帝允最想看到的模样。
顺着帝允的目光低头，看到殷红的煞气，风冰直觉不好，本能的想要移开脚，却被殷素遗落的往生剑瞬间穿透脚掌，生生腐蚀了这只脚。
“该死！”
风冰低咒了一句，轻轻跳起趴在前面分身傀儡的肩膀上，利用傀儡进行转移。
他原本是不死之躯，可往生剑不是凡品，明明是魔剑，却生来带有浓厚的净化之力，越是像他这样的身体，受到腐蚀后，就越没法子修复。
“看样子，你这只脚算是没了。”
“那又如何，如今你布的杀阵已经破裂，单凭你一人可对付不了我。”
“谁说我是一个人的？”帝允望着风冰，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风冰直觉不好，刚要转身，就被严烨一指符咒砸了满头，才从分身傀儡上掉下来，巫斜的术力就乱七八糟的全数朝他砸了过来。
经历他们的轮番轰炸之后，风冰满身狼狈，正要出手教训教训这对夫妻，原本躺在地上的往生剑就嗡嗡嗡的发出了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