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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一连几日练刀,在没有晏翊从旁指导的情况下,拉伤了手臂,整个上臂的肌肉仿佛被火烧似的灼热。
杨府里是有郎中的,且他也知道是因何而伤,算不得严重,抹点药油稍加按摩一番,养上几日就能好,就没敢去劳烦卢太医。
今晨杨昭刚一睡醒,就听到下人来报,是王良回了杨府。
比起杨心仪,杨昭与王良很是相熟,两人都是儿郎,王良在师从杨歙这七年中,对杨昭也是极为照顾,就像他兄长一般。
得知王良归来,杨昭自是欣喜,但想着他定然要先去与父亲见面,两人通常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杨昭便按下激动,待用了早膳推了药油后,这才往竹林而去,结果走到半路,便听下人又来报,王良已是离了竹林,去主院见母亲。
杨昭又跟着寻去主院,刚看到主院的门,便与陈华碰个正着。
“什么?”杨昭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就走了呢,这顿饭都没吃,什么事也不至于这般急啊?”
陈华已是看开,摆手道:“那孩子的心性咱们都知道,若非情不得已,不会如此的。”
杨昭并不知竹林里到底出了何事,只知王良明明说了回府后要参加妹妹及笄礼,且父母也暗示过他,此番或许就会将两人婚事定下,却没想到他前脚过来,后脚便走了。
母子俩正屋中说话,杨歙已是回到院中,推门而入。
看到父亲,杨昭立即起身走了过去,询问到底是出了何事。
事关幽州,杨歙也不好开口,只简单与二人道,王良去竹园时碰到了靖安王,几人坐在一起商议事宜,随后得知京中有要事,王良才赶着回去。
杨昭听出父亲似有隐瞒,再想到安王当时也在场,便明白应当是真的事出有因,多少心里能舒服一些。
可随即他又想起一事来,问道:“我记得心仪这几日晨起会去竹园,可曾与王良兄长碰过面?”
陈华一听,这也才反应过来,赶忙抬眼朝杨歙看去。
杨歙也没有隐瞒,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这便是见过面了。
王良见了自家妹妹,却还是立即要走。
杨昭没再说话,但脸色明显不好。离开主院后,杨昭去了?悦居。
杨心仪此刻也才刚回来不久,正在堂间看书,抬眼看到杨昭进来,她翻了一页书,随口问道:“出何事了?”
杨昭坐在罗汉椅另一侧,一面给自己倒水,一面没好气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在来的路上,杨昭便差自己跟前的人去了一趟竹园,杨歙被押送洛阳那段时间,杨昭便管着府内,便是如今杨歙回来了,下人们见到他还是有问必答。
“什么事?”杨心仪蹙眉,缓缓合上书册。
屋外还有洒扫的下人,杨昭不好让人听见,便低道:“你们在亭中的事。”
杨心仪脑子里都是方才书册里的内容,乍然一听,不免有些晃神,“我和谁?”
这便轮到杨昭蹙眉了,“还能有谁,王良啊,你们两个今晨不是在竹园亭中待了片刻么?”
杨心仪恍然大悟,“哦......对,是王良。”
杨昭却是捕捉到了某个重要信息,他疑惑道:“除了王良,你还与谁在亭中见过?”
“没谁,我就是没回过神。”杨心仪颇有些心虚,作势又拿起书来看,却被杨昭抬手直接将书抽了过去,“心仪,你?我作啊?”
原本就是亲兄妹,又是双生子,杨心仪自幼身子不好,做兄长的对妹妹也是万分疼惜,可不知为何,杨昭总觉得自打她这次昏迷醒来后,整个人都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杨心仪撑着下巴,看着杨昭岔开话题,“可是没有与你的王良兄长见到面,心情不好?”
杨心仪与王良不熟,只见过几面,但从杨昭嘴里没少听到过他。
杨昭似被戳中了心思,当即移开视线,垂眼去看杨心仪的书册,“倒也不全是为了这个......我是怕他......怕他欺负了你。”
“若此事传出去,得知你们两个在议亲事,结果他前脚来与你见了一面,后脚立刻回京,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闲话来。”杨昭的忧心不无道理,尤其过两日杨心仪及笄礼上,她会被认回族谱,免不了背后会被人说三道四,若是再将与王良议亲的事传出去,那闲言碎语只会更多。
也正是因此,杨歙才会觉得可惜,陈华才会长叹一口气,杨昭才会沉下脸来。
杨心仪却未见忧心,反而有些失笑,“原是因此事啊,我还以为兄长是因扭伤了心情不佳呢?”
杨昭愣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伤了?”
杨心仪笑道:“这般重的药油味,我想不知道也难。”
杨昭有些红脸,“我无妨的,就是拉伤罢了,倒是你,往后婚事可如何是好?”
杨心仪笑着冲自家兄长摇头道:“我不在意这些,随意传吧,便是最后不能嫁人,与我也是无妨。”
杨昭道:“怎能不成家呢?”
杨心仪看向杨昭,一字一句皆是认真,“与你们在一处,才是家。”
杨昭没有说话,只那股隐隐的酸意逐渐在鼻腔中蔓延开来。
他凝视着眼前的妹妹,心中五味杂陈。
他自然希望妹妹能找到一个疼她爱她之人,相濡以沫,共度此生,就如他们父母那般。
可直到此刻,杨昭才忽然意识到所谓谈婚论嫁,于妹妹而言是何等残忍,他的妹妹这样优异,便是父亲没有说过,他也能觉察出,妹妹的文采在他之上,若不是世俗眼光,她日后自会有一番作为。
杨昭垂眸看向手中《六韬》,他摇头轻笑,“你没有说错。”
他顿了一下,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那湿润的眼睫落下泪来,“是我太过执着世俗眼光,却忽略了你的想法。
杨昭深深吸气,朝杨心仪弯唇道:“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只要你平安喜乐,便是没有嫁人又如何?杨家才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杨昭抬起手,在杨心仪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可紧接着,便听他疼得吸气,左手扶住右手手臂,双眉紧拧地嗷嗷直叫,“哎呦......我这根筋啊......”
杨心仪忍不住噗嗤一笑。
杨昭胳膊虽疼,但还是与妹妹一道笑了。
第二日,杨心仪一早便醒来,洗漱过后,简单吃了些早膳,就准备去竹园散步。
刚出院门,便看到廊道上那道身影,杨心仪怔了一下,随后便立即移开视线,佯装没有看到般,转身便要往回走。
“杨心仪。”
廊道上传来翊沉缓的声音。
这下不能再装作不知了。
杨心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带着几分客套的笑意走到翊身前,行了一礼。
他如昨日一样,坐着特制的轮椅,身后只跟着一个侍从。
“为何躲孤?”
翊语气不似责怪,仿佛只是好奇。
“是臣女失礼,引王爷误会了。”杨心仪带着几分歉意地福了福身,解释道,“臣女方才并未看到王爷,只是刚一出院,感到有些寒凉,才忽然想起忘了拿手炉,便想着回去......”
“给。”晏翊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手炉,朝杨心仪面前递去。
杨心仪哪里敢接,她朝后退去一步,赶忙摆手道:“王爷之物贵重无比,臣女安能受之?”
“是杨昭昨日送来的,本就是你们府上的东西。”晏翊又将手炉朝上抬了抬,“过来拿着吧。
虽翊不是在下达命令,那语气仿佛还有几分温哄,可到底这手也没有一丝收回的意思。
眼见至此,杨心仪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手炉接到了手中。
手炉很是温热,有碳丝的温度,似也有来自他身上的温度。
“可是要去竹园?”晏翊问道。
杨心仪点头“嗯”了一声,看似恭敬,实则翊一眼便知,她在敷衍他。
很明显,她还是不喜欢他,也还是畏惧他。
没心肝,连句日常问候都舍不得说两句。
晏翊眸光微黯,冷了几分声音道:“孤还有一事想与你说。”
说完,他抬手挥退侍从与婢女。
整个长廊上便只剩他们二人。
晏翊假装沉眸问她,“那日在亭中,都听到了什么?”
杨心仪哪知翊的心思,只以为他当真要秋后算账,心里自是又紧张又害怕,她不敢随意糊弄翊,便强装镇定地开口道:“那日......臣女只听到似有人在不远处说话,却没大听清楚具体说了什么,想要细听之时,就不慎摔倒了......”
“哦?”晏翊挑眉,“不是孤出声时,将你吓得朝后跌去的?”
“臣女那日受了惊,已是记不清了。”杨心仪道。
晏翊又将语调沉冷几分,“说实话。”
杨心仪不由握紧了手,晏翊虽待父亲恭敬,可那般多的传言未必是假,再加上她的那些噩梦,让她一时间竞支支吾吾起来,“就......就听到…………王爷患病了……………但,但我并不知…………”
晏翊故作没了耐心,不等杨心仪说完,便让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实情,“你知道的,孤是王爷,雷霆手段之下,得罪过许多人,若让旁人知道孤患了肤敏畏触之症,定会给孤添上不少麻烦。”
“嗯?”杨心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病症,她下意识便抬起眼来,与翊眸光相交的瞬间,她愣了一下,随即赶忙又垂下眼来,“臣女......其实那日没有听到这些,对此症也全然不了解......”
“哦?”晏翊蹙眉做出懊恼模样,默了片刻后,冷冷道,“可现在你知道了。”
杨心仪连连向他保证,“臣女绝对不会和旁人说,包括至亲也不会告之,王爷请放心。”
晏翊语气依旧带着警惕,“此症不可与人碰触,一旦碰触便会让孤头晕目眩,难以自控。”
杨心仪只想让翊不要再说,她不想听他的秘密了,只要不是那传染人的病症便好,没有必要说得这般详细,万一日后有人从别处知晓,他来问她的罪岂不是冤枉死了。
可这靖安王也不知为何,非要说,她又不能转身离开,便垂着头在这里继续听下去,却没想到他竟连这病症是如何得的也要说予她听。
原是当初年幼时,遭歹人陷害,被那蟒蛇缠身险些失了性命所致。
怪不得她曾听说,幼时的靖安王极得圣心,却不知为何后来会与帝位无缘,有人说他性格乖戾,太过狠辣所致,如今翊亲口说出这样的病情,仿佛就能说通了。
可她还是觉得哪里古怪,既是这般要紧的事,应当慎之又慎,怎会就在竹园与人说起,更不该直接与她道出才对。
晏翊见杨心仪眉心紧锁,便知以她的聪慧,定是觉出了异样,“怎么了,可是不信孤所言?”
杨心仪哪里敢质疑晏翊,自是得顺着他话说,“臣女不是不信,只是想起王爷既是得了这样的病症,为何那日还要来救臣女……………”
“能如何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摔下去?”姜翊颇为懊恼道,“原本只是伸手就能将你护住,却因这病症,头晕目眩之下才让你我一并跌倒......”
说着,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杨心仪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也觉得翊口中不似实话,但又一时猜不出靖安王为何要来骗她,这于他而言有何好处?
恍惚间,杨欣怡又想起那些梦境。
在梦里男人似乎很喜欢用她的墨发,她记得有一次,他们二人在池水中时,他冷着声警告她,若是她何处碰到他,便要削去她何处。
他这样警告她,莫非也是因为肤敏畏触?
想到梦中她垂眼望着水面下男人的那一处,还用发带缠来绕去…………
啊,天?。
她怎么又想起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了。
杨心仪脸颊涨红,尤其那双耳珠,红得简直骇人。
可她还是不由想到,若那梦境为真,梦里的男人岂不正是靖安王!
而靖安王此刻就在她面前!
杨心仪心口猛然一紧,连忙朝后退开两步。
晏翊如何看不出她的异样,可以说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他都能看的明白,包括那时她眼中对他的杀意,他也是看得出的………………
“杨心仪。”
晏翊淡淡收回目光,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沉冷,仿佛顷刻间又成了那位看似肃冷,实则温雅的靖安王了。
他没有拆穿她的惧怕,混装不知地拿出那根玉簪,温道:“到底那日是我唐突了,以此来赔罪吧。”
杨心仪垂着头,慢慢将眼皮朝上抬,待看到那根玉簪时,心下又是一惊。
男子赠女子发簪,素有白头偕老之意,此可作为定情信物的东西,她怎么可以收下?
杨心仪敛眸,定了定心神后,开口道:“王爷为救我,不惜跌倒,这怎能是王爷的过错,合该是我来表达歉意才是。”
晏翊知她会拒,脸上没有半分冷意,继续温声道:“好,我向来事事分明,这是我唐突的歉礼,你先收下,至于我救你的回礼,待过两日你记得送来松韵轩便是。”
“啊?”杨心仪彻底无语,没想到堂堂王爷竟然脸皮如此之厚,只好又寻借口,“这......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做工又如此精细,臣女实在受之有愧,若王爷实在觉得亏欠臣女,不如......不如答应臣女一事?”
晏翊纳罕,她竟有事要求他,“何事?”
杨心仪道:“家兄一直钦慕王爷武艺,还望王爷得空能指点他一二,如此女便已是万分感激。”
好一个以进为退。
晏翊弯唇,“好,孤答应你。”
说罢,他终是将那抬了许久的手臂落下。
杨心仪这边刚松了口气,却听晏翊忽然又道:“孤从前未曾赠人首饰,今日还是头一次,却未能得了你的欢喜,想来还是因为不够了解你所致吧,那孤正好一会儿去竹园问问夫子,知女莫若父,想必夫子应当知道,到底送何样的物件,才能让你收下。”
“不,不必麻烦家父。”杨心仪赶忙将手伸出,“臣女对这些首饰向来也分不出喜好,只是单纯觉得无功不受禄,不敢轻易去接而已。”
晏翊失笑。
到底她还是年岁小些,若再年长几岁,怕是这样的说词也无法将她拿捏。
“无妨,不用想太多。”晏翊抬眼看她,“杨心仪,过来。”
也不知为何,每次他叫她名字时,她心里都有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杨心仪硬着头皮上前两步,重新回到了他的身前,她恭敬地将双手举起去接那玉簪。
翊却未将玉簪放在她手中,而是忽然站起身来,抬手直接将玉簪插入她墨发中。
两人离得极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她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淡雅味道,哪怕蒙住双眼,单从这股淡香他也认得出她来。
这一瞬间,晏翊想要收紧手臂将她按入怀中。
可这念头刚一生出,面前的杨心仪却是立即反应过来,蹙眉朝后退开,“王爷?”
晏翊缓缓落下手臂,“发髻细小,孤怕与你相触引了病症。”
杨心仪没法与他追究,只得赶忙朝周围张望,见这廊道上依旧只他们二人,这才暗松一口气,随后又拧着细眉道:“王爷这身子看来是好了。
晏翊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若他好了,便能离开杨府了,“太医说,可以尝试起身,却不能太过劳累,与你一样,慢慢调养。”
杨心仪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随后便俯身行礼,“臣女站得太久,该回屋中休息了,便不扰王爷了。”
说罢,便起身朝?悦居走去。
晏翊看得出来,她应是更加讨厌他了。
他想要她,却又不想再逼迫她,这还当真不是易事。
她到底喜欢他如何去做?